浮生江湖 第六回: 监狱风云
- Aaron Tan
- Sep 25, 2020
- 19 min read
Updated: Sep 27, 2020
第六回: 监狱风云
官兵还没入庄之前,小贵听到外头人声嘈杂,偷偷地往门缝里瞅去,只听到一名军官正在指示部下:“刁大人吩咐过,待会儿进了庄,在大厅内有一大一小两人,大的叫云清风,小的叫剑晨,必须拿下!其余的人随我到书房去向刁大人报到!”
小贵听了吓了一跳,立刻回去把剑晨拉到厅外,重叙了军官的话。
小贵道:“现在什么办?”
剑晨想了想,道:“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匿藏起来? 不,有没有暗道之类的可以出庄去?”
小贵道:“暗道? 我不知道。啊!花园墙脚有一处砖头破了一个小洞,被长草遮住,外面看不出来。你应该还可以钻过去,我以前时常这样子偷出庄去,不过后来长大了,再也挤不过去了。来,我这就带你去!”
剑晨道:“好的,谢谢你!”临走前向书房那方向发出仿佛鸟鸣的声音。这便是他与云清风独有的传讯法子。
军官进了庄子,来到大厅,见有一个男孩,喝了一声:“你!你是不是叫剑晨?”
管家冯安立刻跑来澄清:“这是我们庄上的门童小贵。”
军官道:“那剑晨在哪儿? 谁是云清风?”
冯安立道:“云大爷正在和刁大人在书房内,那剑晨我没瞧着。”
军官道:“好,你给带路。”接着对一位部下说:“你带一小队人去找男孩,其他人,随我来!”
云清风接到剑晨发出的信息,知道祸事即将降临,却未料到官兵来得如此之快,还没想到对策,刁胜狄已指着云清风和江明月道:“将这两人拿下!”
云清风向江明月打了一个眼色,接着像唐正那般伸出双手。江明月见状也依样葫芦。
不知为何,江明月虽然只是与云清风初相识,却是一见如故,心底里已对这人完全信任,言听计从,连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刁胜狄又摸着他的八字须,向云清风道:“我见过不少人,却很少人能在这种情形之下仍然如此气定神闲的。”
云清风笑道:“非也非也!云某并非气定神闲,而是被吓到肉跳神惊。云某不想被刁捕头那扣人拇指的玩意儿加诸身上,别无他法,唯有通力合作了。”
刁胜狄也笑道:“算你识趣。”
王英道:“刁捕头,江姑娘和云少侠是三哥请来的宾客,而且这次若没有他们相助,恐怕…”
云清风截住王英的话,道:“王堡主,您的眷顾我们心领了。刁镖头本是为了无双剑而来,这次无双剑被夺,而我们两人却没有丝毫损伤,难免引人猜疑。这一趟衙门我们是逃不过的了,我只想向刁镖头乞个请求,放过我那小兄弟剑晨。”
王英道:“什么? 刁镖头,你们连小孩子也不放过?”
刁胜狄冷冷地道:“那小孩并没有被毒倒。”
王英怒道:“那刁镖头你干脆把顺嫂和小贵也捉去吧,他们也没有被毒倒啊!”
云清风道:“王堡主请放心,我那小兄弟现在还算安全,我只是要求刁捕头不要苦苦追捕他,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刁胜狄眯着眼睛打量着云清风,便如他打量太叔豪那般。所不同的,便是云清风却是那么轻松自在,一点焦虑怯懦的神情也看不出来。
刁胜狄一声令下:“把疑犯全都押回去!”太叔豪、唐正、云清风和江明月四人便是如此被押往衙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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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龙泉驿衙门内大牢,云清风和江明月被关在相对的牢房内。只见云清风盘膝而坐,把在地上捡起的稻草和碎石子摆在身前,如布阵般这里东摆摆,西放放。
江明月瞧得有趣,忍不住问道:“诶,你在做什么,在摆阵吗? 有什么阵是可以逃出这牢房的?”
云清风笑道:“我听过可以把人困住的阵法,却没听过可以逃离大牢的阵法。啊,王大哥是个中高手,说不定他会一两个逃离大牢的阵法呢。”
江明月道:“谁是王大哥?”
云清风道:“我一位挚友,王中天大夫。”
江明月道:“哦,便是那武林闻名的神医王大夫? 他也懂得阵法?”
云清风道:“我这位朋友简直是个天才,仰知天文,俯察地利,医术阵法,无一不精。”
江明月道:“你也不赖啊,挺聪明的嘛。”
云清风笑道:“姑娘见笑了,倘若我聪明,也无须在这儿摆这些稻草石子阵了。”
江明月道:“那是干什么来的?”
云清风道:“今日波澜迭起,所发生之事错综复杂、千丝万缕,这里又没有纸张,只好借助这些稻草石子,让我整理这千头万绪。”
江明月道:“那你弄清楚了没有?”
云清风笑道:“唉呀江姑娘,我可不是天才啊,哪有这么快? 有几处地方我还没想明白。把这些解决了,便有望知晓凶手是谁了。”
忽听到云清风左邻的牢房里传出了一把熟悉的声音:“我根本没有杀死我爹!”原来关在那儿的正是太叔豪。
江明月道:“哦? 云大哥,你认为是谁杀了太叔老庄主?”
太叔豪抢着道:“我说过了,凶手就是曹远山!”
云清风道:“少庄主,是你亲眼所见?”
太叔豪道:“亲眼所见。”
江明月却不尽信,毕竟太叔豪有太多秘密,而且谎话连篇。
云清风故意提高声量,道:“如果我能出去,一定可以查到真相。”
江明月道:“那刁捕头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们吧?”
云清风笑道:“除非你在贾财主家光顾的事有把柄落在刁捕头他那儿。我们既没有打无双剑的主意,也不认识高曼红,最棘手的,倒是如何解释我们三人都没有中毒。这便是我想不通的其中一件事。”
只听隔邻太叔豪道:“云少侠,你真的可以查明真相,还我清白?”
云清风道:“那得要看少庄主肯不肯以诚相待了。”
只听到一片沉默,最终,太叔豪还是开了口,道:“好,云少侠你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清风道:“那请少庄主把在书房内所见所闻以及跟老庄主的对话详尽道来。”
太叔豪想了想,道:“曹远山他说我在花园截住他,不让他见我爹,那是真的。我进了爹的房间,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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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叔豪:“爹,时晨快到了,四叔请你去主持典礼… 咦,爹你受了伤?”
太叔望:“便是拜你那摩天教的朋友所赐!”
太叔豪:“什么!爹你见过她了?”
太叔望:“非但见过,还好好招呼过呢!”
太叔豪:“她如何了?”
太叔望:“你倒关心她。我收到卓堂这封信时,本来还不什么相信,你为何要与外人勾结?”说着大咳了起来。
太叔豪:“她答应助我。”
太叔望:“如何助你?”
太叔豪:“把《无双剑谱》赠与我,配合无双剑,必能光大玄华派。”
太叔望叹了一声:“原来《无双剑谱》落在擎天教手上。唉,就算得了《无双剑谱》,也无济于事啊。”
太叔豪:“为什么? 是否藏剑阁里的无双剑是假的?”
太叔望:“剑是真的,但是缺了一物,纵使有《无双剑谱》,也是徒然。”
太叔豪:“我不相信!”
太叔望:“你嗜赌成性,我也姑且算了,如今你却是勾结邪魔外道,确实令我太过失望!”
太叔豪:“哼!我就知道,你一直都想把掌门人传给曹师弟。”
太叔望忽然怒道:“我原以为远山才德兼备,能贞大任,的确曾经想把掌门人之位传于他,岂知他竟是… 咳咳… 人面兽心!”
太叔豪从没见过父亲如此恼恨曹远山,大喜过望:“他干了什么好事? 我早说过他不是好人。”
太叔望:“你无须知道,知道了对你也没好处。”
太叔豪:“你把掌门人之位传给我,我定能使我们玄华派名闻遐迩,威震天下!”
太叔望:“威震天下? 嘿,当年唐天下就是想威震天下,结果弄得天下血流成河,花家灭亡。咳咳… 我就算不传位给远山,也定然不会传位给你!”
太叔豪:“哼,除了我,还有谁可以当此重任?”
太叔望:“你便是恃着除了你和远山外没人可当掌门人,好,我就把掌门人传给瑛儿!”
太叔豪大惊:“瑛儿? 她可是女儿家啊!”
太叔望:“是女儿家便如何? 瑛儿她毕竟也是我的徒儿。”
太叔豪怒道:“你疯了!”
太叔望一轮大咳:“你给我出去!”
太叔豪:“你真的疯了!你可知道那田一止的真正身份吗? 他便是唐门派来的奸细!你把掌门人传给瑛儿,这和拱手把玄华派送给唐门有什么分别?”
太叔望:“你说什么!什么奸细?”
太叔豪:“我说,田一止是唐门派来的奸细!”说罢转身气冲冲地离开了书房。只听到书房内太叔望咳嗽声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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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叔豪道:“当时书房内的情形便是如此。”
云清风道:“那后来你为何又回到书房去?”
太叔豪道:“我离开时见曹远山进了书房,在花园里等了一阵子还没见他们出来,于是又再折回书房。”
云清风道:“这一次你见到了什么?”
太叔豪道:“我还没到门口,便听到房里传出一声惨叫,我立刻推门而入,便见到爹靠着桌子捂住胸口,曹远山则站在当地,神色张皇。就在这时候,四叔便到了。”
云清风道:“你是否亲眼目睹曹远山把匕首刺在老庄主背上?”
太叔豪道:“这… 这倒没有,但那时书房里只有我爹和他两人,不是他,还会是谁?”
这时,只见一只灰黄的小动物从外奔至,一晃眼间便钻进了云清风的牢房。江明月仔细一看,认得那是剑晨的小宠物灰小哥,在『飞鸿镖局』里曾与她‘携手合作’偷了唐油身上的信件。云清风把食指放在嘴唇前,示意江明月隔邻牢房里的人别作声。江明月看不到隔邻的囚犯,心中好奇里面关着的是何许人。
灰小哥来到云清风跟前即停下。云清风见灰小哥身上缠了一块白布,遂把结打开后张开布条,见上面写有几行字,自是剑晨留下的。云清风拿出身上那一支金神通遗留下来的‘神奇笔’,在白布反面写了一些字,再从怀中取出两枚铜钱,这次却是太平通宝和咸平元宝,用那块白布把铜钱包了起来,再把白布缠在灰小哥身上,轻轻拍了灰小哥后腿两下,灰小哥会意,没两下子便窜出了监牢。
江明月看着有趣,跟云清风招了招手,动着嘴唇却一言不发。
云清风见江明月嘴形仿佛是在说“你在搬救兵?”,对她笑了一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江明月嘟起了嘴,生气地转过了头不去理睬云清风。
一夕无话,直到深夜,只见灰小哥又再出现,身上依然缚着一块白布,来到云清风跟前。云清风打开白布,见里头还裹着一张小纸条。云清风看了布条上的字,再写了回话,倒头便睡,直到天明。
第二天,王英和太叔瑛到来探望太叔豪。太叔豪强调他没有弑父,两人却是爱莫能助,只道王英暂时留在『盛华庄』相助办理太叔望丧礼,掌门人一事暂且搁下。王英又向云清风和江明月连声道歉。
王英低声向云清风道:“你的朋友已来到。我们正在设法,或许今夜便行动。”
云清风轻声道:“谢了!不过切记不可伤了一人。”
王英道:“这个自然,但难处也在此,不过别担心,我们会尽量想办法的。”
太叔瑛却走向江明月左边牢房,向牢中人道:“田大哥,你可好?”
原来江明月的邻居竟然是唐正,被关在牢房至今一直一言不发。
唐正道:“瑛妹,从此以后,我便堂堂正正地做回唐正。”
太叔瑛轻声道:“田…唐大哥,今夜我们会想办法救你出去,你耐心等候。”
唐正惊道:“不可!无双剑之事我光明磊落,待他们查清楚后,自会还我清白。”
太叔瑛道:“可是万一他们查不到呢? 你我素知官府作风,宁枉莫纵,到时你百词莫辩,必定吃尽苦头。”
唐正道:“我亏对老庄主,我若早将所有事坦然相告,让老庄主有所警惕,也许昨日之事便不会发生了。这点苦算什么? 是我应当受的。”
太叔瑛见唐正执意如此,别无他法,只好先与王英离去。
到了傍晚,灰小哥又带来了信息。这次云清风看了布条上的字,只见他摇了摇头,脸带苦笑。
江明月用唇语问道:“什么啦?”
云清风以唇语回话:“守卫太过森严,有点难处,明晚再试。”
江明月这次开口道:“如果又不行呢?”
云清风道:“那只好等刁捕头找到无双剑了。”
江明月皱眉道:“这岂不是海底捞针吗?”
云清风只好耸了耸肩,倒头便睡。
到了第三天晚上,正是‘无事嫌夜长,有事恨天短’,江明月等到不耐烦了,开始坐立不安,云清风则在迳自打坐静思。
大牢门后一胖一瘦两名狱卒,正在喝酒玩骰子。夏日炎炎,那胖子汗流满面,一面剥着瓜子一面拿着一把油纸扇在猛扇风。
江明月实在忍不住了,对云清风道:“喂,你不焦急的吗?”
云清风张开眼睛,吟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心头挂,便是人间好时节。」持平常心之道,一切便安然。”
江明月道:“这又是那王大夫说的?”
云清风笑道:“非也非也。这是无门慧开禅师的诗偈。”【见注】
只见一团小灰影又再出现在云清风眼前,这次灰小哥后腿绑了一条小蓝带。
蓝带为记,云清风知道外面行动已经开始了,遂站起,忽然吟起白居易的《白羽扇》起来:
素是自然色,圆因裁制功。
飒如松起籁,飘似鹤翻空。
盛夏不销雪,终年无尽风。
引秋生手里,藏月入怀中。
麈尾斑非疋,蒲葵陋不同。
何人称相对,清瘦白须翁。
江明月猜到云清风必有后着,笑眯眯地等着看好戏。
云清风大声说道:“两位差大哥,有没有扇子可以借小人一用? 这天气热死人也,没有白羽扇,一把油纸扇也可将就将就。”
两名狱卒装聋作哑,不去理睬云清风。
云清风喊道:“哎哟!不好,我快要中暑啦,救命啊!”
“真麻烦!”两名狱卒被吵得受不了,放下杯子走向云清风。云清风手中早扣起了两枚石子,只待他们走近便发难。岂知胖子走在前面,瘦子却在后面守着,被胖子遮住了。
那胖子道:“你嚷嚷的吵什么…”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瑟瑟’两声,一枚石子射中了胖子胸前膻中穴,胖子应声而倒。另一枚石子却是投向天花板,再折回点中瘦子顶上百会穴,瘦子却只是一阵晕眩,没有倒下,只因他头上帽子卸去了部分冲力。
忽地一条衣带从江明月牢房中飘出,卷住了瘦子的颈项,把他拉近牢房。只见一只纤指伸出,点了瘦子穴道,瘦子慢慢地滑倒在地上。
云清风道:“谢江姑娘,请搜搜他们身上的钥匙。”
江明月搜了瘦子的身,不见钥匙,又用衣带卷了胖子过去,还是找不到,向云清风摇了摇头。
云清风心想:“那刁胜狄真是狡猾。”
这时,只听见大牢外喧闹吵杂,彷佛还有兵器相碰之声。
云清风道:“他们应该在外面缠住了官兵,我们得想想法子出去。”
江明月道:“这还不容易,你为何不早说呢?”说着便把牢门打开,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奇形钥匙。
云清风登时目瞪口呆地望着江明月。
江明月笑道:“连开封府天牢的锁也是我们锁罗门装置的,这吃恰子的功夫在这区区小监牢又算什么? 原来你说自己不太聪明是真的,竟没有想到这一层。”
云清风道:“的确,我真的没料到锁罗门中人如此神通广大。你既有解锁之法,为何不早求脱身呢?”
江明月道:“我在这儿陪你啊!”说毕才发现这话不妥,登时满脸通红。云清风心里却是一阵感动。
江明月打开了云清风的牢门,只听太叔豪在叫嚷着:“把我也放出来!”
云清风道:“少庄主,真对不起了,我不可以放你出去。”
太叔豪道:“为何?”
云清风道:“你是杀人嫌犯,逃狱对你没有好处。还是待在这儿等我消息吧!”
太叔豪怒道:“你奶奶的!”
云清风走到唐正牢房前,对江明月说:“把他放出来。”
只听得太叔豪的牢房内传出连珠炮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江明月道:“这刁胜狄要嘛便是马虎得过分,要嘛便是自视得过分,把我们关在一起,不就是方便我们行事吗?”
云清风没有回答,只是报以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唐正道:“云少侠,我不出去。”
云清风道:“有一个人想见你,见了之后随你选择离去或回来。没时间了,快跟我们走!”说着把前晚从灰小哥身上白布裹着的纸条递给唐正。
唐正见纸条上画有一支旗帜,边缘带有十七个獠牙形花边,心道:“难道是他?”道:“好,我跟你们走。”竟然改变了主意。
三人正要离开监牢,云清风眼珠子转了一转,想道:“刁胜狄如此奸狡,我去吓他一吓。”又回到太叔豪牢房前,道:“少庄主真的想出去?”
太叔豪正在气头上,只‘哼’了一声。
云清风道:“好,不过我们先来约法三章,你不可扬声、不可伤人、不可离开我们一丈之外。若有所犯,别怪我把你送回这儿来。”
太叔豪喜道:“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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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刚出得大牢,便听得外头人声鼎沸 、鸡飞狗走,只见火光处处,火箭如蝗地射入衙门,又听得东面和西面皆有呼喝打斗之声。
太叔豪道:“难道是四叔携了『神鹰堡』的人到来?”
云清风向太叔豪打了一个手势,提醒他答应了不出声,但还是回答了他:“『神鹰堡』远在山东,离这儿千里迢迢,两三天内不可能赶到来。”
云清风领着三人朝预先安排好的路线走去,来到一个街头,见四名蒙面人正在与一队官兵纠缠。蒙面人人数虽少,但看起来武功皆比官兵强,只是不愿伤及官兵,所以久不能脱身。云清风望上去,见一人小孩身形,一人高头大马,认得是剑晨和马光亮,立刻迎了上去。官兵们如何抵挡云清风、江明月等人身手? 还没到几个回合全都抱头鼠窜去了。
马光亮见了云清风等人,喊了一声,跑过来抱住了云清风。
云清风道:“辛苦马大哥、万大哥和史大哥了,我那里料到你们竟然如此大阵仗,连火箭也出动了。”
马光亮道:“不是我们啊!这些火箭手也不知道是那里钻出来的。还有东面的一群蒙面人,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我们这里也只是十多个人,王堡主领着他几个门人打算引开官兵,让你那三位朋友伺机潜入大牢,那知毫无来由的来了这许多人。我们起初还担心行动能否成功,多了这些帮手,可谓天降甘露啊。”
江明月道:“只不知他们是谁?”
忽听到一把声音响起:“是我们。”两人踏来,正是唐着和唐油。
太叔豪见是唐着,怒道:“卓堂,你竟敢现身?”
唐着不理会太叔豪,只对唐正道:“十一郎,随我们走。”
这时又有另一把声音响起:“十一哥,我来了!”只见一个胖子和两人出现,便是唐厚、方为人和段天涯。三人都蒙着脸。
唐家每一代都有一个符号作为代表,这四堂兄弟便是以旗帜为记,花边獠牙的数目便是长幼之序。唐厚排行十七,因此画上旗帜边缘便画有十七瓣獠牙。
唐厚把蒙着脸的布条取下,唐正见到唐厚,道:“十七郎,多年不见,我差点儿认不出你来了。”
唐厚笑道:“十一哥当然认不出我,因为我这馋嘴的家伙又长得更‘中厚’了些。十一哥你仍是终始如一啊。”说着拉着唐正的手,随唐着和唐油去了。太叔豪本想阻止,却被云清风制止了。
马光亮对云清风说:“我照着你的指示,拿了两个铜钱到客栈找唐厚他们。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他们守候在『盛华庄』附近,云老弟你果真料事如神啊!”
云清风笑道:“那我岂不是变成了活神仙吗? 哪儿来的料事如神,我这只是未雨绸缪、有备无患罢了。”
『盛华庄』和『飞鸿镖局』关系密切,唐门既然计害『飞鸿镖局』,难保他们不重施故技于『盛华庄』,有了唐厚这解毒高手在备,便可预防万一,于是云清风便有此部署。
马光亮侧着耳朵聆听四周,道:“看来王堡主那边已经化整为零,来,我们现在到镇南关帝庙和王堡主他们会合去。”
云清风道:“不,我们这一行人数太多,恐会引人瞩目。请马大哥、万大哥和史大哥你们先找地方躲起来,看清楚情形后再回『盛华庄』去。”
马光亮道:“也好,那云老弟你可要小心。小剑晨认得到关帝庙的道路。”说罢和万史二人离队而去。
云清风并没有即刻启程到关帝庙,六人在附近找了一家绫绸店,夜深店闭,但有江明月在,想进店并非难事,也不见她用那特制钥匙,只是随便拿了一条铁丝便把锁给打开了。方为人看着兴趣盎然。
六人进了店,江明月问道:“我们不是要去关帝庙的吗?”
云清风道:“先等一等。”
六人当中,方为人兴致勃勃地在请教江明月开锁之术,剑晨在向云清风叙述这两天的情形,只有太叔豪和段天涯一声不响地坐着。两人目光甫一接触,太叔豪见段天涯面具后那冷峻的眼神,心里惴惴。
过了一阵子,店外响起了狗吠声,云清风打开了店门,朝街上作了几声狗吠。不一会儿,只见两条身影出现在店门前,便是唐正和唐厚,去而复返。
唐厚一见云清风,喜出望外,却不知为何凝视了云清风一阵子,若有所思。
唐正来到云清风面前,拿出一张纸条,云清风接过了,道:“谢过唐兄弟。”
唐正一揖,道:“唐正才真要谢谢云少侠这些年来照顾十七郎。”
云清风道:“客气了,朋友本就该互相照料。唐兄弟,你真的决定了?”
唐正点了点头。
这时唐正和唐厚站在云清风身前,太叔豪坐在云清风身后。云清风忽然向唐厚打了个眼色,唐厚会意,漫不经心地走到太叔豪处。
云清风转过身子,来到太叔豪面前,太叔豪即站了起来。
云清风道:“少庄主,唐兄弟要带你往一处去。”
太叔豪不解,道:“去那里? 我们不是要去关帝庙与四叔会合吗?”
霍地,云清风伸手点向太叔豪,太叔豪一则猝不及妨,二则双指曾被钳龙扣所伤,手上迟怠,勉强挡了云清风一指,岂料他身旁的唐厚这时立刻出手,点了他昏穴。太叔豪即时失去神志,向前便倒,唐正上前扶住了他。
云清风对唐正道:“拜托唐兄弟把少庄主送回衙门去。”再对唐厚道:“小唐,你陪你兄长去。”
段天涯站了起来,道:“我也去!”
云清风道:“也好。办完这事,你们到关帝庙和我会合。”
唐厚:“但是,你身上的毒…”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尤其是剑晨和江明月。江明月问急道:“你何时中了毒?”
云清风笑了笑,道:“这事稍候再说”,转向唐厚道:“事有缓急轻重,你们先去,我这毒一时三刻并无大碍。”
三人提着太叔豪离去后,云清风取出唐正的字条,阅毕心道:“原来如此。”
江明月道:“这字条里面写着什么?”
云清风道:“这是唐正转述太叔瑛在她爹书房谈话的内容,看了这字条,我对凶案的谜底已然胸有成竹了。”
江明月道:“且说来听听。”
云清风道:“这事稍后再说,我们现在就去关帝庙吧。”
途中江明月道:“我还有一事不明,可你别再说‘这事稍后再说’了!你既然终究要把太叔豪送回衙门去,又何须把他带出来呢?”
云清风笑道:“我只是在跟刁胜狄开个玩笑。”
江明月道:“你这个玩笑对太叔豪也太过惨酷了,待他清醒后,发现又再陷身囹圄,不恨死你、杀了你方休才怪。到时候,就算他没有杀死老庄主,终究还是杀了人。”
云清风道:“这可不能算到我头上来,我们约法三章,不许他作声,他却两番犯了规,这是他咎由自取啊。”
江明月道:“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竟是如此奸诈。”
云清风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方歇,才发现关帝庙已在前方,却又惊愕庙外已围住了重重官兵。
只听一名军官大声呼喝:“庙内的人听着,你们已被包围,速速把云清风和其他疑犯交出来,我们便不加追究。”
“云某在此!”云清风从藏身处踏出,走向那军官。江明月三人也随即现身。
那军官便是门千总婁玮,道:“还有其他疑犯呢?”
云清风提高声量道:“我有话要向刁捕头说。”
忽听一把声音发自远方:“我在这儿!云清风,上来谈谈。”
云清风顺着声音来处望去,见一人站在靠近关帝庙的一棵大槐树上,正是刁胜狄。
那棵槐树与云清风相距遥遥,兼且树前又围着官兵,云清风明白刁胜狄正在出个难题给他。云清风放眼望去,见前方不远处另有一棵大树,他原可先跃上这棵大树,但即使如此,离刁胜狄那槐树仍远,云清风又不愿踩着众官兵的肩上踏过去。正踌躇间,江明月在他耳边细语:“我送你过去。”
说着江明月一手拉住云清风的一只手,另一手仿佛划了一个大圈,两人身体忽然一起拔起,向那中间的大树飘去,江明月再一脚踏向树干,同时松手把云清风甩向刁胜狄,自己却如荡秋千般又荡回原地。
云清风直到这时才明白当日『欢伯居』前江明月的轻功何以如此之神奇,竟能在空中随意转换方向,原来她是利用手中长带借物飘荡。奇怪的是此带仿若透明,肉眼难以察觉。
云清风便是如此被送到大槐树上。他凌空吐气曲身,身子下坠,双脚踏在一支大树枝上,朝向着刁胜狄,笑道:“刁捕头好。”
刁胜狄冷冷地道:“不好。我遂你愿把你和太叔豪、唐正等关在一起,让你去套他们的话,却没让你放了他们。”
原来两人早前已有协议,云清风以相助刁胜狄寻回无双剑为由,让刁胜狄暂时放他出狱。刁胜狄这次来到『盛华庄』便是为了无双剑,太叔望被杀之事却是横生枝节,始料不及。刁胜狄隶属开封,既已把凶手太叔豪交于益州府衙,看管嫌凶之责便属益州府,因此便默许云清风请求,到时就算出了什么差错,也可以把责任推到益州官府身上。
若非刁胜狄有此意图,就凭王英那一伙人,纵然再加上唐着和唐油的火箭手,还有一群不知来历的的蒙面人,劫狱救人岂能如演戏般如此顺利?
虽则如此,刁胜狄好胜耍强,在小事上还是设下了障碍挑战云清风,比如吩咐狱卒们把牢门钥匙收在别处。最要命的,便是逼云清风服下了‘月半弯弯’。这毒潜伏体内,半月之内如无解药,人即弯(完)了。唐厚是毒药大行家,一见风清云,便察觉他已中了毒。
刁胜狄却没料到云清风如此胆大妄为,把太叔豪和唐正也一并救了出来。唐正也罢,太叔豪却是杀人凶手,而且是他亲手所逮,事态严重,面子攸关,便率兵来到关帝庙把王英等人重重包围,要云清风交出犯人。
云清风道:“刁捕头是在说太叔豪和唐正吗?”
刁胜狄‘哼’了一声,道:“你知道的,别装蒜了。”
云清风道:“监牢里面真的是太闷热了,我只是带他们出来兜兜风透透气,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回到大牢去了,你不妨去查查看。”
这时一个衙差到来向益州府捕头报告,捕头复又向婁玮报告。刁胜狄问道:“婁门千总,有何消息?”
婁玮对着大槐树上的刁胜狄大声道:“刁大人,太叔豪与唐正已回到了大牢。”
云清风笑道:“看,我没骗大人吧?”
刁胜狄对云清风冷笑道:“你好自为之,别忘了那‘月半弯弯’,你已浪费了两天。”
云清风笑道:“多谢刁大人提醒,月半弯固然漂亮,但‘月半弯弯’就不什么漂亮了。”
刁胜狄道:“只要你在余下的十二天之内把事情办妥,那你还有很多个月半弯让你去欣赏。”
云清风到:“云某还有一事想请教刁大人。”
刁胜狄道:“何事?”
云清风到:“这次通知官府这地方,是否曹远山所为?”
刁胜狄道:“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
云清风到:“不必,只要这问题留在刁镖头心里便足矣。那云某告辞了,啊,云某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事。”
刁胜狄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样了?”
云清风道:“说实在的,大牢里的通风很是不够,应该多加留意改善。这是我光顾了三天后的肺腑之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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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退走后,云清风等人终于见到了王英。唐厚与段天涯也都赶了回来。
云清风道:“这次王堡主的帮忙,云某实在是感激不尽!”
王英道:“那里的话!云少侠既能仗义相助,我等定当不遗余力。还有一个好消息,我待鞠四娘向你说。”
原来前来相助的一群蒙面人,竟是由鞠四娘带领的红线门门人,事前连王英等人也并不知晓。
鞠四娘道:“云少侠,我带了一个人来,于你追寻无双剑一事应有帮助。”
【注】宋朝无门慧开禅师俗姓梁、字无门,浙江杭州人,出生于公元1183年,作这诗偈时比这则故事的年代还迟了将近两百年。作者借用禅师诗偈,只为增加文趣,时间上的差异,还请读者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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