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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江湖 第六回: 監獄風雲 (繁體)

  • Writer: Aaron Tan
    Aaron Tan
  • Sep 25, 2020
  • 19 min read

Updated: Sep 27, 2020


第六回: 監獄風雲


官兵還沒入莊之前,小貴聽到外頭人聲嘈雜,偷偷地往門縫裡瞅去,只聽到一名軍官正在指示部下:“刁大人吩咐過,待會兒進了莊,在大廳內有一大一小兩人,大的叫雲清風,小的叫劍晨,必須拿下!其餘的人隨我到書房去向刁大人報到!”


小貴聽了嚇了一跳,立刻回去把劍晨拉到廳外,重敘了軍官的話。


小貴道:“現在什麼辦?”


劍晨想了想,道:“這裡有什麼地方可以匿藏起來? 不,有沒有暗道之類的可以出莊去?”


小貴道:“暗道? 我不知道。啊!花園牆腳有一處磚頭破了一個小洞,被長草遮住,外面看不出來。你應該還可以鑽過去,我以前時常這樣子偷出莊去,不過後來長大了,再也擠不過去了。來,我這就帶你去!”


劍晨道:“好的,謝謝你!”臨走前向書房那方向發出仿佛鳥鳴的聲音。這便是他與雲清風獨有的傳訊法子。


軍官進了莊子,來到大廳,見有一個男孩,喝了一聲:“你!你是不是叫劍晨?”


管家馮安立刻跑來澄清:“這是我們莊上的門童小貴。”


軍官道:“那劍晨在哪兒? 誰是雲清風?”


馮安立道:“雲大爺正在和刁大人在書房內,那劍晨我沒瞧著。”


軍官道:“好,你給帶路。”接著對一位部下說:“你帶一小隊人去找男孩,其他人,隨我來!”


雲清風接到劍晨發出的信息,知道禍事即將降臨,卻未料到官兵來得如此之快,還沒想到對策,刁勝狄已指著雲清風和江明月道:“將這兩人拿下!”


雲清風向江明月打了一個眼色,接著像唐正那般伸出雙手。江明月見狀也依樣葫蘆。


不知為何,江明月雖然只是與雲清風初相識,卻是一見如故,心底裡已對這人完全信任,言聽計從,連她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刁勝狄又摸著他的八字須,向雲清風道:“我見過不少人,卻很少人能在這種情形之下仍然如此氣定神閒的。”


雲清風笑道:“非也非也!雲某並非氣定神閒,而是被嚇到肉跳神驚。雲某不想被刁捕頭那扣人拇指的玩意兒加諸身上,別無他法,唯有通力合作了。”


刁勝狄也笑道:“算你識趣。”


王英道:“刁捕頭,江姑娘和雲少俠是三哥請來的賓客,而且這次若沒有他們相助,恐怕…”


雲清風截住王英的話,道:“王堡主,您的眷顧我們心領了。刁鏢頭本是為了無雙劍而來,這次無雙劍被奪,而我們兩人卻沒有絲毫損傷,難免引人猜疑。這一趟衙門我們是逃不過的了,我只想向刁鏢頭乞個請求,放過我那小兄弟劍晨。”


王英道:“什麼? 刁鏢頭,你們連小孩子也不放過?”


刁勝狄冷冷地道:“那小孩並沒有被毒倒。”


王英怒道:“那刁鏢頭你乾脆把順嫂和小貴也捉去吧,他們也沒有被毒倒啊!”


雲清風道:“王堡主請放心,我那小兄弟現在還算安全,我只是要求刁捕頭不要苦苦追捕他,他畢竟還是個小孩子。”


刁勝狄眯著眼睛打量著雲清風,便如他打量太叔豪那般。所不同的,便是雲清風卻是那麼輕鬆自在,一點焦慮怯懦的神情也看不出來。


刁勝狄一聲令下:“把疑犯全都押回去!”太叔豪、唐正、雲清風和江明月四人便是如此被押往衙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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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龍泉驛衙門內大牢,雲清風和江明月被關在相對的牢房內。只見雲清風盤膝而坐,把在地上撿起的稻草和碎石子擺在身前,如佈陣般這裡東擺擺,西放放。


江明月瞧得有趣,忍不住問道:“誒,你在做什麼,在擺陣嗎? 有什麼陣是可以逃出這牢房的?”


雲清風笑道:“我聽過可以把人困住的陣法,卻沒聽過可以逃離大牢的陣法。啊,王大哥是個中高手,說不定他會一兩個逃離大牢的陣法呢。”


江明月道:“誰是王大哥?”


雲清風道:“我一位摯友,王中天大夫。”


江明月道:“哦,便是那武林聞名的神醫王大夫? 他也懂得陣法?”


雲清風道:“我這位朋友簡直是個天才,仰知天文,俯察地利,醫術陣法,無一不精。”


江明月道:“你也不賴啊,挺聰明的嘛。”


雲清風笑道:“姑娘見笑了,倘若我聰明,也無須在這兒擺這些稻草石子陣了。”


江明月道:“那是幹什麼來的?”


雲清風道:“今日波瀾迭起,所發生之事錯綜複雜、千絲萬縷,這裡又沒有紙張,只好藉助這些稻草石子,讓我整理這千頭萬緒。”


江明月道:“那你弄清楚了沒有?”


雲清風笑道:“唉呀江姑娘,我可不是天才啊,哪有這麼快? 有幾處地方我還沒想明白。把這些解決了,便有望知曉兇手是誰了。”


忽聽到雲清風左鄰的牢房裡傳出了一把熟悉的聲音:“我根本沒有殺死我爹!”原來關在那兒的正是太叔豪。


江明月道:“哦? 雲大哥,你認為是誰殺了太叔老莊主?”


太叔豪搶著道:“我說過了,兇手就是曹遠山!”


雲清風道:“少莊主,是你親眼所見?”


太叔豪道:“親眼所見。”


江明月卻不盡信,畢竟太叔豪有太多秘密,而且謊話連篇。


雲清風故意提高聲量,道:“如果我能出去,一定可以查到真相。”


江明月道:“那刁捕頭不會這麼容易放過我們吧?”


雲清風笑道:“除非你在賈財主家光顧的事有把柄落在刁捕頭他那兒。我們既沒有打無雙劍的主意,也不認識高曼紅,最棘手的,倒是如何解釋我們三人都沒有中毒。這便是我想不通的其中一件事。”


只聽隔鄰太叔豪道:“雲少俠,你真的可以查明真相,還我清白?”


雲清風道:“那得要看少莊主肯不肯以誠相待了。”


只聽到一片沈默,最終,太叔豪還是開了口,道:“好,雲少俠你儘管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雲清風道:“那請少莊主把在書房內所見所聞以及跟老莊主的對話詳盡道來。”


太叔豪想了想,道:“曹遠山他說我在花園截住他,不讓他見我爹,那是真的。我進了爹的房間,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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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叔豪:“爹,時晨快到了,四叔請你去主持典禮… 咦,爹你受了傷?”


太叔望:“便是拜你那摩天教的朋友所賜!”


太叔豪:“什麼!爹你見過她了?”


太叔望:“非但見過,還好好招呼過呢!”


太叔豪:“她如何了?”


太叔望:“你倒關心她。我收到卓堂這封信時,本來還不什麼相信,你為何要與外人勾結?”說著大咳了起來。


太叔豪:“她答應助我。”


太叔望:“如何助你?”


太叔豪:“把《無雙劍譜》贈與我,配合無雙劍,必能光大玄華派。”


太叔望嘆了一聲:“原來《無雙劍譜》落在擎天教手上。唉,就算得了《無雙劍譜》,也無濟於事啊。”


太叔豪:“為什麼? 是否藏劍閣裡的無雙劍是假的?”


太叔望:“劍是真的,但是缺了一物,縱使有《無雙劍譜》,也是徒然。”


太叔豪:“我不相信!”


太叔望:“你嗜賭成性,我也姑且算了,如今你卻是勾結邪魔外道,確實令我太過失望!”


太叔豪:“哼!我就知道,你一直都想把掌門人傳給曹師弟。”


太叔望忽然怒道:“我原以為遠山才德兼備,能貞大任,的確曾經想把掌門人之位傳於他,豈知他竟是… 咳咳… 人面獸心!”


太叔豪從沒見過父親如此惱恨曹遠山,大喜過望:“他幹了什麼好事? 我早說過他不是好人。”


太叔望:“你無須知道,知道了對你也沒好處。”


太叔豪:“你把掌門人之位傳給我,我定能使我們玄華派名聞遐邇,威震天下!”


太叔望:“威震天下? 嘿,當年唐天下就是想威震天下,結果弄得天下血流成河,花家滅亡。咳咳… 我就算不傳位給遠山,也定然不會傳位給你!”


太叔豪:“哼,除了我,還有誰可以當此重任?”


太叔望:“你便是恃著除了你和遠山外沒人可當掌門人,好,我就把掌門人傳給瑛兒!”


太叔豪大驚:“瑛兒? 她可是女兒家啊!”


太叔望:“是女兒家便如何? 瑛兒她畢竟也是我的徒兒。”


太叔豪怒道:“你瘋了!”


太叔望一輪大咳:“你給我出去!”


太叔豪:“你真的瘋了!你可知道那田一止的真正身份嗎? 他便是唐門派來的奸細!你把掌門人傳給瑛兒,這和拱手把玄華派送給唐門有什麼分別?”


太叔望:“你說什麼!什麼奸細?”


太叔豪:“我說,田一止是唐門派來的奸細!”說罷轉身氣沖沖地離開了書房。只聽到書房內太叔望咳嗽聲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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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叔豪道:“當時書房內的情形便是如此。”


雲清風道:“那後來你為何又回到書房去?”


太叔豪道:“我離開時見曹遠山進了書房,在花園裡等了一陣子還沒見他們出來,於是又再折回書房。”


雲清風道:“這一次你見到了什麼?”


太叔豪道:“我還沒到門口,便聽到房裡傳出一聲慘叫,我立刻推門而入,便見到爹靠著桌子摀住胸口,曹遠山則站在當地,神色張皇。就在這時候,四叔便到了。”


雲清風道:“你是否親眼目睹曹遠山把匕首刺在老莊主背上?”


太叔豪道:“這… 這倒沒有,但那時書房裡只有我爹和他兩人,不是他,還會是誰?”


這時,只見一隻灰黃的小動物從外奔至,一晃眼間便鑽進了雲清風的牢房。江明月仔細一看,認得那是劍晨的小寵物灰小哥,在『飛鴻鏢局』裡曾與她‘攜手合作’偷了唐油身上的信件。雲清風把食指放在嘴唇前,示意江明月隔鄰牢房裡的人別作聲。江明月看不到隔鄰的囚犯,心中好奇裡面關著的是何許人。


灰小哥來到雲清風跟前即停下。雲清風見灰小哥身上纏了一塊白布,遂把結打開後張開布條,見上面寫有幾行字,自是劍晨留下的。雲清風拿出身上那一支金神通遺留下來的‘神奇筆’,在白布反面寫了一些字,再從懷中取出兩枚銅錢,這次卻是太平通寶和咸平元寶,用那塊白布把銅錢包了起來,再把白布纏在灰小哥身上,輕輕拍了灰小哥後腿兩下,灰小哥會意,沒兩下子便竄出了監牢。


江明月看著有趣,跟雲清風招了招手,動著嘴唇卻一言不發。


雲清風見江明月嘴形仿佛是在說“你在搬救兵?”,對她笑了一笑,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江明月嘟起了嘴,生氣地轉過了頭不去理睬雲清風。


一夕無話,直到深夜,只見灰小哥又再出現,身上依然縛著一塊白布,來到雲清風跟前。雲清風打開白布,見裡頭還裹著一張小紙條。雲清風看了布條上的字,再寫了回話,倒頭便睡,直到天明。


第二天,王英和太叔瑛到來探望太叔豪。太叔豪強調他沒有弒父,兩人卻是愛莫能助,只道王英暫時留在『盛華莊』相助辦理太叔望喪禮,掌門人一事暫且擱下。王英又向雲清風和江明月連聲道歉。


王英低聲向雲清風道:“你的朋友已來到。我們正在設法,或許今夜便行動。”


雲清風輕聲道:“謝了!不過切記不可傷了一人。”


王英道:“這個自然,但難處也在此,不過別擔心,我們會盡量想辦法的。”


太叔瑛卻走向江明月左邊牢房,向牢中人道:“田大哥,你可好?”


原來江明月的鄰居竟然是唐正,被關在牢房至今一直一言不發。


唐正道:“瑛妹,從此以後,我便堂堂正正地做回唐正。”


太叔瑛輕聲道:“田…唐大哥,今夜我們會想辦法救你出去,你耐心等候。”


唐正驚道:“不可!無雙劍之事我光明磊落,待他們查清楚後,自會還我清白。”


太叔瑛道:“可是萬一他們查不到呢? 你我素知官府作風,寧枉莫縱,到時你百詞莫辯,必定吃盡苦頭。”


唐正道:“我虧對老莊主,我若早將所有事坦然相告,讓老莊主有所警惕,也許昨日之事便不會發生了。這點苦算什麼? 是我應當受的。”


太叔瑛見唐正執意如此,別無他法,只好先與王英離去。


到了傍晚,灰小哥又帶來了信息。這次雲清風看了布條上的字,只見他搖了搖頭,臉帶苦笑。


江明月用唇語問道:“什麼啦?”


雲清風以唇語回話:“守衛太過森嚴,有點難處,明晚再試。”


江明月這次開口道:“如果又不行呢?”


雲清風道:“那只好等刁捕頭找到無雙劍了。”


江明月皺眉道:“這豈不是海底撈針嗎?”


雲清風只好聳了聳肩,倒頭便睡。


到了第三天晚上,正是‘無事嫌夜長,有事恨天短’,江明月等到不耐煩了,開始坐立不安,雲清風則在逕自打坐靜思。


大牢門後一胖一瘦兩名獄卒,正在喝酒玩骰子。夏日炎炎,那胖子汗流滿面,一面剝著瓜子一面拿著一把油紙扇在猛扇風。


江明月實在忍不住了,對雲清風道:“喂,你不焦急的嗎?”


雲清風張開眼睛,吟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心頭掛,便是人間好時節。」持平常心之道,一切便安然。”


江明月道:“這又是那王大夫說的?”


雲清風笑道:“非也非也。這是無門慧開禪師的詩偈。”【見注】


只見一團小灰影又再出現在雲清風眼前,這次灰小哥後腿綁了一條小藍帶。


藍帶為記,雲清風知道外面行動已經開始了,遂站起,忽然吟起白居易的《白羽扇》起來:


素是自然色,圓因裁製功。

颯如鬆起籟,飄似鶴翻空。

盛夏不銷雪,終年無盡風。

引秋生手裡,藏月入懷中。

麈尾斑非疋,蒲葵陋不同。

何人稱相對,清瘦白須翁。


江明月猜到雲清風必有後著,笑眯眯地等著看好戲。


雲清風大聲說道:“兩位差大哥,有沒有扇子可以借小人一用? 這天氣熱死人也,沒有白羽扇,一把油紙扇也可將就將就。”


兩名獄卒裝聾作啞,不去理睬雲清風。


雲清風喊道:“哎喲!不好,我快要中暑啦,救命啊!”


“真麻煩!”兩名獄卒被吵得受不了,放下杯子走向雲清風。雲清風手中早扣起了兩枚石子,只待他們走近便發難。豈知胖子走在前面,瘦子卻在後面守著,被胖子遮住了。


那胖子道:“你嚷嚷的吵什麼…”一句話還沒說完,只聽‘瑟瑟’兩聲,一枚石子射中了胖子胸前膻中穴,胖子應聲而倒。另一枚石子卻是投向天花板,再折回點中瘦子頂上百會穴,瘦子卻只是一陣暈眩,沒有倒下,只因他頭上帽子卸去了部分衝力。


忽地一條衣帶從江明月牢房中飄出,卷住了瘦子的頸項,把他拉近牢房。只見一隻纖指伸出,點了瘦子穴道,瘦子慢慢地滑倒在地上。


雲清風道:“謝江姑娘,請搜搜他們身上的鑰匙。”


江明月搜了瘦子的身,不見鑰匙,又用衣帶卷了胖子過去,還是找不到,向雲清風搖了搖頭。


雲清風心想:“那刁勝狄真是狡猾。”


這時,只聽見大牢外喧鬧吵雜,彷彿還有兵器相碰之聲。


雲清風道:“他們應該在外面纏住了官兵,我們得想想法子出去。”


江明月道:“這還不容易,你為何不早說呢?”說著便把牢門打開,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把奇形鑰匙。


雲清風登時目瞪口呆地望著江明月。


江明月笑道:“連開封府天牢的鎖也是我們鎖羅門裝置的,這吃恰子的功夫在這區區小監牢又算什麼? 原來你說自己不太聰明是真的,竟沒有想到這一層。”


雲清風道:“的確,我真的沒料到鎖羅門中人如此神通廣大。你既有解鎖之法,為何不早求脫身呢?”


江明月道:“我在這兒陪你啊!”說畢才發現這話不妥,登時滿臉通紅。雲清風心裡卻是一陣感動。


江明月打開了雲清風的牢門,只聽太叔豪在叫嚷著:“把我也放出來!”


雲清風道:“少莊主,真對不起了,我不可以放你出去。”


太叔豪道:“為何?”


雲清風道:“你是殺人嫌犯,逃獄對你沒有好處。還是待在這兒等我消息吧!”


太叔豪怒道:“你奶奶的!”


雲清風走到唐正牢房前,對江明月說:“把他放出來。”


只聽得太叔豪的牢房內傳出連珠炮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


江明月道:“這刁勝狄要嘛便是馬虎得過分,要嘛便是自視得過分,把我們關在一起,不就是方便我們行事嗎?”


雲清風沒有回答,只是報以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唐正道:“雲少俠,我不出去。”


雲清風道:“有一個人想見你,見了之後隨你選擇離去或回來。沒時間了,快跟我們走!”說著把前晚從灰小哥身上白布裹著的紙條遞給唐正。


唐正見紙條上畫有一支旗幟,邊緣帶有十七個獠牙形花邊,心道:“難道是他?”道:“好,我跟你們走。”竟然改變了主意。


三人正要離開監牢,雲清風眼珠子轉了一轉,想道:“刁勝狄如此奸狡,我去嚇他一嚇。”又回到太叔豪牢房前,道:“少莊主真的想出去?”


太叔豪正在氣頭上,只‘哼’了一聲。


雲清風道:“好,不過我們先來約法三章,你不可揚聲、不可傷人、不可離開我們一丈之外。若有所犯,別怪我把你送回這兒來。”


太叔豪喜道:“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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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剛出得大牢,便聽得外頭人聲鼎沸 、雞飛狗走,只見火光處處,火箭如蝗地射入衙門,又聽得東面和西面皆有呼喝打鬥之聲。


太叔豪道:“難道是四叔攜了『神鷹堡』的人到來?”


雲清風向太叔豪打了一個手勢,提醒他答應了不出聲,但還是回答了他:“『神鷹堡』遠在山東,離這兒千里迢迢,兩三天內不可能趕到來。”


雲清風領著三人朝預先安排好的路線走去,來到一個街頭,見四名蒙面人正在與一隊官兵糾纏。蒙面人人數雖少,但看起來武功皆比官兵強,只是不願傷及官兵,所以久不能脫身。雲清風望上去,見一人小孩身形,一人高頭大馬,認得是劍晨和馬光亮,立刻迎了上去。官兵們如何抵擋雲清風、江明月等人身手? 還沒到幾個回合全都抱頭鼠竄去了。


馬光亮見了雲清風等人,喊了一聲,跑過來抱住了雲清風。


雲清風道:“辛苦馬大哥、万大哥和史大哥了,我那裡料到你們竟然如此大陣仗,連火箭也出動了。”


馬光亮道:“不是我們啊!這些火箭手也不知道是那裡鑽出來的。還有東面的一群蒙面人,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我們這裡也只是十多個人,王堡主領著他幾個門人打算引開官兵,讓你那三位朋友伺機潛入大牢,那知毫無來由的來了這許多人。我們起初還擔心行動能否成功,多了這些幫手,可謂天降甘露啊。”


江明月道:“只不知他們是誰?”


忽聽到一把聲音響起:“是我們。”兩人踏來,正是唐著和唐油。


太叔豪見是唐著,怒道:“卓堂,你竟敢現身?”


唐著不理會太叔豪,只對唐正道:“十一郎,隨我們走。”


這時又有另一把聲音響起:“十一哥,我來了!”只見一個胖子和兩人出現,便是唐厚、方為人和段天涯。三人都矇著臉。


唐家每一代都有一個符號作為代表,這四堂兄弟便是以旗幟為記,花邊獠牙的數目便是長幼之序。唐厚排行十七,因此畫上旗幟邊緣便畫有十七瓣獠牙。


唐厚把矇著臉的布條取下,唐正見到唐厚,道:“十七郎,多年不見,我差點兒認不出你來了。”


唐厚笑道:“十一哥當然認不出我,因為我這饞嘴的傢伙又長得更‘中厚’了些。十一哥你仍是終始如一啊。”說著拉著唐正的手,隨唐著和唐油去了。太叔豪本想阻止,卻被雲清風制止了。


馬光亮對雲清風說:“我照著你的指示,拿了兩個銅錢到客棧找唐厚他們。原來你早就安排好他們守候在『盛華莊』附近,雲老弟你果真料事如神啊!”


雲清風笑道:“那我豈不是變成了活神仙嗎? 哪兒來的料事如神,我這只是未雨綢繆、有備無患罷了。”


『盛華莊』和『飛鴻鏢局』關係密切,唐門既然計害『飛鴻鏢局』,難保他們不重施故技於『盛華莊』,有了唐厚這解毒高手在備,便可預防萬一,於是雲清風便有此部署。


馬光亮側著耳朵聆聽四周,道:“看來王堡主那邊已經化整為零,來,我們現在到鎮南關帝廟和王堡主他們會合去。”


雲清風道:“不,我們這一行人數太多,恐會引人矚目。請馬大哥、万大哥和史大哥你們先找地方躲起來,看清楚情形後再回『盛華莊』去。”


馬光亮道:“也好,那雲老弟你可要小心。小劍晨認得到關帝廟的道路。”說罷和萬史二人離隊而去。


雲清風並沒有即刻啟程到關帝廟,六人在附近找了一家綾綢店,夜深店閉,但有江明月在,想進店並非難事,也不見她用那特製鑰匙,只是隨便拿了一條鐵絲便把鎖給打開了。方為人看著興趣盎然。


六人進了店,江明月問道:“我們不是要去關帝廟的嗎?”


雲清風道:“先等一等。”


六人當中,方為人興致勃勃地在請教江明月開鎖之術,劍晨在向雲清風敘述這兩天的情形,只有太叔豪和段天涯一聲不響地坐著。兩人目光甫一接觸,太叔豪見段天涯面具後那冷峻的眼神,心裡惴惴。


過了一陣子,店外響起了狗吠聲,雲清風打開了店門,朝街上作了幾聲狗吠。不一會兒,只見兩條身影出現在店門前,便是唐正和唐厚,去而復返。


唐厚一見雲清風,喜出望外,卻不知為何凝視了雲清風一陣子,若有所思。


唐正來到雲清風面前,拿出一張紙條,雲清風接過了,道:“謝過唐兄弟。”


唐正一揖,道:“唐正才真要謝謝雲少俠這些年來照顧十七郎。”


雲清風道:“客氣了,朋友本就該互相照料。唐兄弟,你真的決定了?”


唐正點了點頭。


這時唐正和唐厚站在雲清風身前,太叔豪坐在雲清風身後。雲清風忽然向唐厚打了個眼色,唐厚會意,漫不經心地走到太叔豪處。


雲清風轉過身子,來到太叔豪面前,太叔豪即站了起來。


雲清風道:“少莊主,唐兄弟要帶你往一處去。”


太叔豪不解,道:“去那裡? 我們不是要去關帝廟與四叔會合嗎?”


霍地,雲清風伸手點向太叔豪,太叔豪一則猝不及妨,二則雙指曾被鉗龍扣所傷,手上遲怠,勉強擋了雲清風一指,豈料他身旁的唐厚這時立刻出手,點了他昏穴。太叔豪即時失去神志,向前便倒,唐正上前扶住了他。


雲清風對唐正道:“拜託唐兄弟把少莊主送回衙門去。”再對唐厚道:“小唐,你陪你兄長去。”


段天涯站了起來,道:“我也去!”


雲清風道:“也好。辦完這事,你們到關帝廟和我會合。”


唐厚:“但是,你身上的毒…”


此話一出,眾人大驚,尤其是劍晨和江明月。江明月問急道:“你何時中了毒?”


雲清風笑了笑,道:“這事稍候再說”,轉向唐厚道:“事有緩急輕重,你們先去,我這毒一時三刻並無大礙。”


三人提著太叔豪離去後,雲清風取出唐正的字條,閱畢心道:“原來如此。”


江明月道:“這字條裡面寫著什麼?”


雲清風道:“這是唐正轉述太叔瑛在她爹書房談話的內容,看了這字條,我對凶案的謎底已然胸有成竹了。”


江明月道:“且說來聽聽。”


雲清風道:“這事稍後再說,我們現在就去關帝廟吧。”


途中江明月道:“我還有一事不明,可你別再說‘這事稍後再說’了!你既然終究要把太叔豪送回衙門去,又何須把他帶出來呢?”


雲清風笑道:“我只是在跟刁勝狄開個玩笑。”


江明月道:“你這個玩笑對太叔豪也太過慘酷了,待他清醒後,發現又再陷身囹圄,不恨死你、殺了你方休才怪。到時候,就算他沒有殺死老莊主,終究還是殺了人。”


雲清風道:“這可不能算到我頭上來,我們約法三章,不許他作聲,他卻兩番犯了規,這是他咎由自取啊。”


江明月道:“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你竟是如此奸詐。”


雲清風忍不住笑了出來,笑聲方歇,才發現關帝廟已在前方,卻又驚愕廟外已圍住了重重官兵。


只聽一名軍官大聲呼喝:“廟內的人聽著,你們已被包圍,速速把雲清風和其他疑犯交出來,我們便不加追究。”


“雲某在此!”雲清風從藏身處踏出,走向那軍官。江明月三人也隨即現身。


那軍官便是門千總婁瑋,道:“還有其他疑犯呢?”


雲清風提高聲量道:“我有話要向刁捕頭說。”


忽聽一把聲音發自遠方:“我在這兒!雲清風,上來談談。”


雲清風順著聲音來處望去,見一人站在靠近關帝廟的一棵大槐樹上,正是刁勝狄。


那棵槐樹與雲清風相距遙遙,兼且樹前又圍著官兵,雲清風明白刁勝狄正在出個難題給他。雲清風放眼望去,見前方不遠處另有一棵大樹,他原可先躍上這棵大樹,但即使如此,離刁勝狄那槐樹仍遠,雲清風又不願踩著眾官兵的肩上踏過去。正躊躇間,江明月在他耳邊細語:“我送你過去。”


說著江明月一手拉住雲清風的一隻手,另一手仿佛劃了一個大圈,兩人身體忽然一起拔起,向那中間的大樹飄去,江明月再一腳踏向樹幹,同時鬆手把雲清風甩向刁勝狄,自己卻如盪鞦韆般又蕩回原地。


雲清風直到這時才明白當日『歡伯居』前江明月的輕功何以如此之神奇,竟能在空中隨意轉換方向,原來她是利用手中長帶借物飄蕩。奇怪的是此帶仿若透明,肉眼難以察覺。


雲清風便是如此被送到大槐樹上。他凌空吐氣曲身,身子下墜,雙腳踏在一支大樹枝上,朝向著刁勝狄,笑道:“刁捕頭好。”


刁勝狄冷冷地道:“不好。我遂你願把你和太叔豪、唐正等關在一起,讓你去套他們的話,卻沒讓你放了他們。”


原來兩人早前已有協議,雲清風以相助刁勝狄尋回無雙劍為由,讓刁勝狄暫時放他出獄。刁勝狄這次來到『盛華莊』便是為了無雙劍,太叔望被殺之事卻是橫生枝節,始料不及。刁勝狄隸屬開封,既已把兇手太叔豪交於益州府衙,看管嫌凶之責便屬益州府,因此便默許雲清風請求,到時就算出了什麼差錯,也可以把責任推到益州官府身上。


若非刁勝狄有此意圖,就憑王英那一夥人,縱然再加上唐著和唐油的火箭手,還有一群不知來歷的的蒙面人,劫獄救人豈能如演戲般如此順利?


雖則如此,刁勝狄好勝耍強,在小事上還是設下了障礙挑戰雲清風,比如吩咐獄卒們把牢門鑰匙收在別處。最要命的,便是逼雲清風服下了‘月半彎彎’。這毒潛伏體內,半月之內如無解藥,人即彎(完)了。唐厚是毒藥大行家,一見風清雲,便察覺他已中了毒。


刁勝狄卻沒料到雲清風如此膽大妄為,把太叔豪和唐正也一併救了出來。唐正也罷,太叔豪卻是殺人兇手,而且是他親手所逮,事態嚴重,面子攸關,便率兵來到關帝廟把王英等人重重包圍,要雲清風交出犯人。


雲清風道:“刁捕頭是在說太叔豪和唐正嗎?”


刁勝狄‘哼’了一聲,道:“你知道的,別裝蒜了。”


雲清風道:“監牢裡面真的是太悶熱了,我只是帶他們出來兜兜風透透氣,說不定他們現在已經回到大牢去了,你不妨去查查看。”


這時一個衙差到來向益州府捕頭報告,捕頭復又向婁瑋報告。刁勝狄問道:“婁門千總,有何消息?”


婁瑋對著大槐樹上的刁勝狄大聲道:“刁大人,太叔豪與唐正已回到了大牢。”


雲清風笑道:“看,我沒騙大人吧?”


刁勝狄對雲清風冷笑道:“你好自為之,別忘了那‘月半彎彎’,你已浪費了兩天。”


雲清風笑道:“多謝刁大人提醒,月半彎固然漂亮,但‘月半彎彎’就不什麼漂亮了。”


刁勝狄道:“只要你在餘下的十二天之內把事情辦妥,那你還有很多個月半彎讓你去欣賞。”


雲清風到:“雲某還有一事想請教刁大人。”


刁勝狄道:“何事?”


雲清風到:“這次通知官府這地方,是否曹遠山所為?”


刁勝狄道:“你認為我會告訴你嗎?”


雲清風到:“不必,只要這問題留在刁鏢頭心裡便足矣。那雲某告辭了,啊,雲某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事。”


刁勝狄道:“你又想耍什麼花樣了?”


雲清風道:“說實在的,大牢裡的通風很是不夠,應該多加留意改善。這是我光顧了三天後的肺腑之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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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退走後,雲清風等人終於見到了王英。唐厚與段天涯也都趕了回來。


雲清風道:“這次王堡主的幫忙,雲某實在是感激不盡!”


王英道:“那裡的話!雲少俠既能仗義相助,我等定當不遺餘力。還有一個好消息,我待鞠四娘向你說。”


原來前來相助的一群蒙面人,竟是由鞠四娘帶領的紅線門門人,事前連王英等人也並不知曉。


鞠四娘道:“雲少俠,我帶了一個人來,於你追尋無雙劍一事應有幫助。”


【注】宋朝無門慧開禪師俗姓梁、字無門,浙江杭州人,出生於公元1183年,作這詩偈時比這則故事的年代還遲了將近兩百年。作者借用禪師詩偈,只為增加文趣,時間上的差異,還請讀者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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