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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江湖 第十一回: 冷香谷主 (繁體)

  • Writer: Aaron Tan
    Aaron Tan
  • Oct 31, 2020
  • 26 min read

第十一回: 冷香谷主


〈曙光初照〉,劍尖隱隱泛起一絲亮光,猶如透出一絲曙光。


白衣女子手中長劍一抖一翻,〈玲瓏剔透〉迎向曙光。此招在白衣女子手中使將出來,與鍾夏瑤相比之下,簡直不可同日而語。這招精粹在於‘剔’、‘透’兩字。‘剔’便是‘剔膚見骨’,‘透’即是‘精闢透徹’,可把來招分體切割。《玲瓏劍法》雖只寥寥十招,但每招包含著十數式手法與變化,例如〈玲瓏剔透〉中的‘剔’字訣,便計有挑、披、糾、鎪、刲 、蹂、洗、劌、刓、劃等十種手法。


蒙面客見對方先聲奪人,〈曙光初照〉的劍氣霎時間已被消除殆盡,嘴裡悶笑一聲,手臂一圈,〈一輪旭日〉隨即使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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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輪旭日〉與劍晨所使亦是天淵之別。〈一輪旭日〉原來含有九重勁力,由外而孕於內,有內而形於外,內外相合,逐步積累。因此此招若以深厚內力相輔,方能盡顯其利。劍晨使此招時有形無實,但不用內力而能生出引力,以他小小年紀來說,已屬難能可貴了。


白衣女子見蒙面客使出這一高著,眼前一亮,隨即變招。一晃眼間,一黑一白兩條人影在庭院花叢間倏來忽往。數十回合後,白衣女子見蒙面客忽然彎身於花叢間,手中劍〈穿針引線〉刺出,劍勢來得實在太快,蒙面客不及轉身,以〈一抹夕陽〉朝後掃去,回過身來左手已握住一朵花卉。〈穿針引線〉刁鑽靈便,輕巧繞過〈一抹夕陽〉,劍勢依然未衰,直指蒙面客眉心。蒙面客向左側身,手腕一抖,〈日中則昃〉回防意圖擋下眉心一擊。哪知〈穿針引線〉確是奇招,再次繞過〈日中則昃〉,一劍將蒙面客的面具橫割一分為二。似乎同一時間,〈日中則昃〉忽然轉向,劍尖往白衣女子臉旁一挑,劍氣一沖,女子面紗已被除下,徐徐飄落地上。


只要兩人手中長劍再往右多移一分,對方必定血濺當場。


〈穿針引線〉順著敵人劍勢,尋瑕伺隙,不知破盡了多少高超劍招,然而〈日中則昃〉,取義於“日中則昃,月滿則虧”,以變制變,仿佛正是為了克制〈穿針引線〉而創。


蒙面客面具一裂,露出了一張劍眉鳳目的臉孔,神清貌古、三絡髯須、兩鬢斑白,看上去應已過知命之年,但剛棱有力的輪廓,神采奕奕的眼神,顯得此人年青時必定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


再看那白衣女子,此時面紗已除,其容貌之美,足可以“臉如蝤麒,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比喻之而不為過。


這時兩人皆收起了劍,男子嘴角含笑,把手中菊花遞到女子前,道:“臧兒,臧兒,多年不見,你依然風韻猶存,不可方物,正如這瑤台玉鳳啊!”


瑤台玉鳳乃珍稀名菊,花瓣純白,圍繞著黃色的花心,雍容淡雅,猶如晶瑩白玉、瑤台仙子。【見注】


那女子接過瑤台玉鳳,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二十多年了吧。光陰荏苒、韶華易逝啊!”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黑衣人趨近,展臂欲抱住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身子一偏,冷然道:“傲莊主,你已貴為當今武林盟主,且早已有家室,還請自重!”


原來黑衣人便是『凝劍山莊』莊主傲穹蒼,而這白衣女子,正是小名臧兒的『幽蘭谷』冷香谷主沈夢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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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幽蘭谷』里正準備展開一場別開生面的比試,名為“針陀之賽”。


在一片風吹不到的曠地上正無規則地擺著三十根白蠟燭,每根蠟燭旁都放了一張小紙條,上面寫了一至三十的數字。劍晨在裝著三十條紙張的布袋裡逐一抽出十五張紙條,每抽到一張,莠莠和沁兒便根據紙上所寫的數字在等同數字的蠟燭上面塗上一層紅漆作為記號。


當十五根蠟燭都塗上了紅漆,莠莠和沁兒便把地上的紙張收起。劍晨和楊可怡各自站在曠地上面畫著的大圓圈外,劍晨手裡拿著木陀螺,楊可怡手裡卻抓著十五枚細銀針,看著莠莠和沁兒逐個兒把蠟燭點燃。


原來第二場比試後,劉大娘見劍晨落落大方,對他頗感歉意,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出第三場比試的題目。正躊躇間,藍雪青問劍晨有何得意手藝,劍晨答是玩陀螺,眾人才想起先前劍晨取出之物當中便有一個木陀螺。麥英揚卻大力抗議,道諸女從來沒有接觸過陀螺,定然比不過劍晨。劉大娘靈機一動,提議楊可怡以她的飛針術挑戰劍晨。但飛針與陀螺兩物截然不同,眾女想了良久也想不出比試方法來。最後還是心思靈敏的鍾夏瑤建議,劍晨與楊可怡各自以陀螺和飛針撲滅對方的蠟燭。當楊可怡用完銀針時,哪一方把對方的蠟燭撲滅最多的便算勝出。若是不小心把自己的蠟燭撲滅,便算是對方的建樹。


劍晨父親「金神通」阿爾旺,在昭陽湖山上石壁前便是用了這個木陀螺矇騙了擎天教主「九天魔尊」丘摩天(詳情請閱拙作《驚天一戰》)。這一著舉足輕重,影響著後來的戰果。劍晨雖然沒有他父親《乾坤大挪移》的功力,但陀螺是他從小便精通的玩意兒,當中的手法巧勁,對他來說早已駕輕就熟。


《玲瓏神針》是曠世奇功,只有衣鉢傳人才有機會修練,但飛針術卻是基本功夫,用以練習眼力與腕力,凡冷香谷主弟子都必需練之。楊可怡年紀雖小,但操揉磨治之下,日子有功,亦非泛泛。


劍晨只有三次拋陀螺的機會,乘著兩位少女點蠟燭之餘,心裡琢磨著如何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把對方的十五根蠟燭全推倒,而又不誤撞己方的紅蠟燭。眼裡觀察著蠟燭的方位,手上卻未閒著。他先把陀螺托在左掌心,左手拇指按住陀螺繩子的一端,右手帶著繩子從陀螺底尖頭處往上繞圈,一直繞到陀螺中心,餘下的繩子只剩一尺時,將繩子的另一端在右手尾指繞了三圈,勾起尾指,再把繩子往陀螺繞完,右手抓住陀螺,只待比試開始,便可將陀螺擲出。


耳聽劉大娘一聲“開始”,劍晨將陀螺往前拋出,同時“嗤”的一聲,楊可怡的第一枚銀針也射倒了當中一根紅蠟燭。當陀螺被拋至將近脫離繩子時,劍晨手腕一扭一抽,陀螺終於落到地上。這時,楊可怡第二枚銀針又射倒了另一根紅蠟燭。果然眼力準確,分毫不差。


只聽得“唔”、“咦”等疑惑不解之聲從觀眾處傳來,緊接著卻又聽到“啊”、“哇”等讚歎聲。


為何如此?原來陀螺著地處不但偏離了擺置蠟燭的範圍甚遠,見其走勢更是越離越遠,哪知陀螺才轉開了數寸,卻‘峰迴路轉’地轉了回頭,其旋勁越轉越大,速度也跟著遞增。這便是為何驚呼聲中先有疑,後有贊了。


不僅如此,這陀螺仿佛還生了眼睛,在蠟燭堆中東旋西轉,竟然避開了紅蠟燭,只朝白蠟燭撞去。這時觀眾們已被所見震懾得目瞪口呆,全場竟然鴉雀無聲,『幽蘭谷』中哪有人見識過如此陀螺神技?先前眾人心想即使給劍晨三次拋陀螺的機會,他也未必能成功,只把這場比試看成遊戲一般來湊湊熱鬧。眾人心裡早已認定楊可怡必勝無疑,如今看來,均覺得太小看了這個男孩。誰又會料到,小小年紀的他,耍陀螺的手藝竟有如郢匠揮斤般純熟高超呢?


藍雪青本來手中一直叩住一粒小石子,心裡正擔憂著如何暗地裡助劍晨一把,只是麥英揚一直在旁監視著她,使她無從入手,如今見劍晨勝算頗大,心裡方鬆了一口氣。


楊可怡這時已射倒了六根紅蠟燭,忽然聽得周圍靜了下來,斜眼一撇,見陀螺已推倒了不少白蠟燭,一個失神,射出的銀針便失了準頭,在一根紅蠟燭旁擦過。


楊可怡心裡慌了起來,隨即想到師父曾經教誨過,“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輕輕吸了一口氣,凝神轉注於眼前的三根紅蠟燭,把三根銀針一併射出。


三根蠟燭應聲而倒,谷中人立即歡呼鼓掌了起來,劉大娘等卻用手勢指示眾人肅靜,以免太過興奮而引起氣流。


劍晨心裡早已盤算過,陀螺旋轉的時間比擲銀針要長得多,當對方把十五枚銀針都擲完,自己的陀螺可能依然還在轉動,所以第二和第三撥很有可能沒有機會發出,因此必須盡量利用僅有的一撥。當中的策略便是由遠至近,陀螺開始的軌跡容易控制,要避開紅蠟燭相較之下比較容易,到了後來當陀螺力將盡時,隨時會偏離自己的預算,到時陀螺所經之處,估計四周的紅蠟燭已被楊可怡射倒,就算是誤撞到紅蠟燭已無大礙。這還得預算楊可怡先著手近處的蠟燭,結果果然如他所料。


再過片刻,楊可怡又射倒了四根紅蠟燭,手裡只剩下最後一枚銀針,而地面上還有兩根紅蠟燭。再看陀螺,其旋勢已減弱不少,但仍朝向最後一根白蠟燭,足有餘力把它推倒。怎料途中碰到一根倒地的蠟燭,使其走勢略偏向左,只見陀螺歪歪斜斜地轉動,終於碰到最後一根白蠟燭的旁側。


楊可怡見其中一根紅蠟燭在白蠟燭旁,另外一根紅蠟燭卻在遠處,便把最後一枚銀針擲向前者,雖然心裡明白縱然射到,到底還是輸了。


眼看這場比試終究還是劍晨勝出了。


哪知這最後一枚銀針卻又射偏了,直投往紅蠟燭後面的白蠟燭。剛巧這時陀螺碰倒了白蠟燭,變成是銀針迎上了旋轉中的陀螺。陀螺雖已勢弱,但銀針體積本小,一碰之下,陀螺的螺轉之勁把銀針反彈回去。


無巧不成書,反彈中的銀針‘嗤’的一聲刺破了紅蠟燭的燭芯,跟著直朝另一根紅蠟燭飛去,‘撲’的一聲,蠟燭即倒,竟然把最後一根紅蠟燭也撲滅了!


回頭再看被陀螺推倒的白蠟燭,雖已倒地,燭火卻依然燒著,並沒熄滅。


這一回的峰迴路轉比方才的峰迴路轉更加峰迴路轉。可以說是劍晨的陀螺造就了楊可怡的勝利。這賽果無疑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全場即時鴉雀無聲。


劍晨親見這趣事,竟捧腹大笑了起來,惹得眾人也跟著哄堂大笑。一輪大笑後,劍晨喘了口氣,對劉大娘道:“劉大娘,我輸了!”


眾人見這男孩單純豁達、落落大方,不禁對他又生出多一份親近。


麥英揚搶著說:“那你快把劍交出來吧。”


比試三局兩勝,『幽蘭谷』這方既連勝兩局,劍晨必須依規則把短劍交出。


劍晨把短劍取出,想了一想,向劉大娘道:“我有一個請求,不知大娘答應否?”


劉大娘道:“劍晨小兄弟,但說無妨。”


劍晨道:“我想楊妹妹… 呃… 楊姊姊幫我保管這劍,可以嗎?”


劉大娘笑道:“這場比試是可怡勝出,當然可以啊。”轉頭對楊可怡說道:“喂,楊小妹子,好嗎?”


楊可怡滿臉通紅,站在當地不知所措,劍晨過去把短劍遞往她跟前,她才伸手把它給接了過去。


劉大娘道:“好了,…”一語未畢,一名谷民氣急敗壞地趕來,顫聲道:“大娘,不好了!”


劉大娘奇道:“什麼回事?”


那谷民道:“玥梨她們在西潭抓魚,卻看見了一具浮屍。”


眾人大驚。劉大娘忙問道:“知道那是誰嗎?”


那谷民道:“好像是黛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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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樓春 •春恨》

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

樓頭殘夢五更鍾,花底離愁三月雨。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沈夢菊冷冷地道:“傲莊主,你已貴為當今武林盟主,且早已有家室,還請自重!”說罷將手中的瑤台玉鳳拋落地上。


傲穹蒼一臉羞愧,道:“臧兒,當年我不辭而別,確實難辭其咎…”


沈夢菊道:“男女有別,‘臧兒’這稱謂,請傲莊主從此棄用。當年師姊和傲莊主雙雙離開『幽蘭谷』,一年後師姊回谷時孑然一身,跟我說原來莊主早已娶妻生兒。師姊她傷心欲絕,我還以為師姊從此會把莊主你給忘了,豈知三年之後,師姊竟又出走,從此再沒回來。”


傲穹蒼道:“我確是有負於宓兒… 呃… 慕葵她。當年我急於回莊,其一是因為我身體已抵受不了谷中空氣,其二是為了趕赴我先師的壽誕…”


沈夢菊‘哼’了一聲,道:“『凝劍山莊』前莊主容蒼生容前輩的壽誕,亦正是他挑選繼承人的日子,而傲莊主你的夫人,正是容前輩的獨生女兒。”


傲穹蒼無言以對。


沈夢菊道:“最後當然是傲莊主你如願以償,當上了『凝劍山莊』的新主人。”


傲穹蒼道:“這還要多謝谷主多番指點,使傲某得益非淺。傲某沒齒難忘!”


沈夢菊想起當年傲穹蒼受了重傷,誤闖入了『幽蘭谷』。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見有壯年男子能進谷而無礙。在她悉心照料下,傲穹蒼傷勢漸愈,見他年紀雖比自己大了十數載,但風度翩翩、氣宇不凡、尤其對園藝頗有心得,竟然日久生情。雖然師尊曾經告誡天下男子皆薄倖,但那時候她正值情竇初開,已然不能自拔。


傲穹蒼留谷逾年,養傷期間常與沈夢菊談論劍法,傷癒後經常互相切磋。當時沈夢菊創下《蘭心劍法》,說是為了紀念師尊霍幽蘭而創,但裡頭有一少半的招數,便是她自己將對眼前這位男子的傾慕之心投於劍招上。那一招起手式〈有匪君子〉便是取自《詩經·衛風》裡的「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鍁兮,赫兮喧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沈傲二人常以舞劍為樂,《蘭心劍法》與《六段劍法》雙雙共舞了不下千百回,難怪使將起來如此天衣無縫、呼應絕倫。


沈夢菊正自想得出神,方聽得傲穹蒼在旁問道:“谷主,你什麼啦?”


沈夢菊回過神來,道:“當年你我劍術不分高下,但今日看來,莊主已是令人刮目相看。”


傲穹蒼道:“谷主太也謙虛,昔年傲某劍法望塵莫及。”


沈夢菊道:“請恕奴家冒昧,方才莊主所使,是什麼劍法?”


傲穹蒼道:“那是傲某近年新創的《丹曦劍法》,還請谷主品評。”


沈夢菊道:“不敢!”心中又再泛起當年二人鑽研劍道的情景,嘴角不禁一抿。


正是微暈紅潮一線拂向桃腮紅,這似笑非笑的模樣,看得傲穹蒼如痴如醉,喃喃道:“臧兒,臧兒,我那招〈一輪旭日〉如何,那招〈日中則昃〉又如何?”


沈夢菊此刻也仿如身處夢中,不假思索地道:“你的〈一輪旭日〉以重重劍氣破解〈玲瓏剔透〉,以氣破氣,〈日中則昃〉則以巧制巧,使〈穿針引線〉無從入手,你這《丹曦劍法》壓根兒就是為了克制《玲瓏劍法》而創的吧?”


傲穹蒼哈哈大笑,傲氣勃發:“我確是以《玲瓏劍法》為標,原因有兩個。”


沈夢菊道:“哦?”


傲穹蒼正色道:“其一,殲魔聯盟與擎天教近年來交戰無數,「九天魔尊」武功蓋世,我只有精益求精,盼更上一層樓,《玲瓏劍法》是絕世劍法,如能與之媲美,便可與丘摩天一爭長短。”


沈夢菊這時又想起,師尊也曾經說過,天下男子皆好爭名逐利,妄想稱霸武林,幽幽地嘆了口氣,道:“難道稱霸武林真是如此重要嗎?”


傲穹蒼道:“傲某非欲圖稱霸武林,只是摩天教殘害武林,凡我輩正義之師,必除之而後快,方可造福武林。”


霍幽蘭當年周旋於武林兩大奇男子唐霸天和花玉郎之間,花玉郎善於說辭,以唐霸天藉故親近霍幽蘭只是為了利用她便於稱霸武林,成功的橫刀奪愛,奪取了霍幽蘭的芳心。豈知到了後來,花玉郎卻還是利用了霍幽蘭以達到他自己的目的。


想到此處,沈夢菊一臉嚴霜,道:“你為了攀上『凝劍山莊』莊主之位,我不怪你,但為何你臨走前取走我先師的‘柔情絲’毒藥與解藥?”


‘柔情絲’毒藥與解藥是當年唐天下贈於霍幽蘭之物,也是雲清風在『萬峰林』朝陽夫人處中的毒。


傲穹蒼道:“喔,‘柔情絲’? 我沒聽過,我也沒有取走『幽蘭谷』任何物件,除了…”


沈夢菊嗔道:“除了什麼?”


傲穹蒼緩緩從衣衾裡取出一片絲綢手帕道:“便是這張手絹兒,我怕離谷後不能再與臧兒你相見,便不問自取,拿走了這張手帕以慰相思之苦,臧兒,你不會介意嗎?”


沈夢菊見手帕上繡得幾朵菊花,嬌艷欲滴,認得是自己之物,因年久略見褪色,想到這麼多年來這男子竟然還把它收藏在身上,心裡一動,頓時萬般柔情似絲湧上心頭,那‘柔情絲’也拋諸腦後了。這回再聽到‘臧兒’這昵稱,心裡覺得甜絲絲地,也不再抗拒了。


沈夢菊道:“師姊對你一往情深,你… 你如此又如何對得她起? 你可有她的音訊?”


傲穹蒼道:“慕葵確是對我情深義重,且深明大義,不想毀我前途而選擇離我而去,我當真對她有愧於心。這二十多年來,我一直失去了她的音訊。”


沈夢菊臉色一沈,哼了一聲,道:“是師姊她選擇離你而去,還是你不顧而去,只有你才知道。但你難道連孩兒也不顧嗎?”


傲穹蒼奇道:“什麼孩兒?”


沈夢菊道:“你難道不知道,師姊為你誕下了一個女兒嗎?”


傲穹蒼大驚道:“豈有此事?”


沈夢菊道:“難道師姊一直把你蒙在鼓裡?”


傲穹蒼不信,急道:“慕葵她既已離谷多年,你又如何得知她懷有一女?”


沈夢菊道:“因為你們的女兒現在正在『幽蘭谷』中。她的名字便叫鍾夏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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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蘭谷』中,此時人人心情沈重,當中有不少谷民正在嗚嗚咽咽、泣不成聲。


劉大娘等人趕來西潭後,檢查了屍體,確定無誤那便是莫黛琳,冷香谷主弟子之一。


莫黛琳兩臂顯露傷痕,似曾被繩子捆綁過,身中數劍,劍劍致命,想必是遇害後被人拋入潭中。


符芳苓與莫黛琳最為要好,哭著問道:“大娘,黛琳姊姊她是何時遇害的?”


劉大娘見莫黛琳頭部膚色還沒轉綠,再計算潭中水溫和屍身皮膚的脫離程度,道:“估計是大約十五個時辰前的事。”說著‘咦’了一聲。


原來劉大娘發現了莫黛琳身上懷有一個香囊,抽繩緊緊地纏繞著腰帶。『幽蘭谷』中花卉繁多,麥英揚師姊妹八人每人身上都戴有一個香囊,每個香囊形狀各異,裡頭袋著各人喜好的花卉。


從莫黛琳身上搜出來的這個香囊,裡頭放的卻非她喜愛的桑橙而是茉莉花。而最愛茉莉花者,便是她們八人當中至今尚未露面的程無憂。


藍雪青道:“這是無憂妹妹的香囊啊!”


王素琴道:“無憂妹子從昨日起便失了蹤影,而黛琳妹子又是昨天遇害,莫非…”


符芳苓道:“什麼會呢!”


麥英揚道:“我們找師父去!”


鍾夏瑤道:“前幾天無憂妹子代師父傳話,吩咐我們要多加留神,恐怕會有事故,還說師父正準備閉關。不如我們現在到蒲葦洞瞧瞧去,看師父是否在那兒,大娘,你說好嗎?”


程無憂是冷香谷主最疼愛的弟子,似乎已被認定是沈夢菊的衣鉢傳人。


劉大娘看了看鍾夏瑤,遲疑了一陣,神情顯得有點古怪,道:“好吧!”吩咐了谷民先把莫黛琳的屍身安置在藥廬,待她回來再詳細檢查後,才將她安葬。


『幽蘭谷』中有石洞數處,當中最大的一個,便是這蒲葦洞,因洞前長滿了蒲葦而名,亦是冷香谷主不時閉關之處。此處除了谷主之外,除非有谷主的許可,誰也不可進內。


劍晨跟在眾女身邊,見洞口一塊大石上刻有一首詩,認得曾經在『萬峰林』處見過:


清風古竹月筡蘇

對酒當歌丹青賦

莫失莫忘相思苦

相濡以沫忘江湖


麥英揚等在洞外高聲問安,卻不見洞內有人回應。大夥兒商量了一會兒,見今日事非尋常,已鬧出了人命,便提議劉大娘和麥英揚一起進洞,眾人則在外守候。


劉麥兩人進了洞,數丈處又見一個洞口,原來此地是洞套洞,過了洞口,只見裡面比外頭更加寬闊,地上放了一塊方塊石頭,石頭前有一個蒲團。石壁上刻畫了不少圖案,待看清楚,原來都是仕女舞劍圖。畫中女子身姿翩翾、若仙若靈,原來是《玲瓏劍法》裡的劍招,但只見劍招,不見註譯,且一圖不能盡顯劍招的諸般變化,因此就算讓人瞧見也無妨。


原來這些都是花玉郎為霍幽蘭刻下的圖案。


麥英揚是大弟子,曾被指定是沈夢菊的繼承人獲准進洞,但不知為何,後來沈夢菊卻另選了程無憂這個小師妹為繼承人,從此之後麥英揚便止步於此。


劉麥兩人見洞內無人,即退回洞外,眾人頓時一籌莫展。


劍晨一直待在眾女當中,這時劉大娘想起一事,對劍晨道:“小兄弟,本來我們答應讓你親自把信交給谷主,但如今你也親睹谷內生變,谷主不在,我想信內可能尋得蛛絲馬跡,你可否讓我一睹信中內容呢?”


劍晨道:“不行。我必定得親自把信送到谷主手中。”想了一想,又道:“若是谷主不在,交給一位叫程無憂的姊姊也行。”


藍雪青奇道:“你如何得知無憂妹子的名字。”


劍晨道:“你們方才不是提過無憂姊姊的名字嗎?”


鍾夏瑤道:“不錯,在西潭處我、雪青姊姊和素琴姊姊,還有在藥廬處,雪青姊姊都曾提起無憂妹子的名字,但我們並沒有道出無憂妹子的姓氏啊。”


劍晨對鍾夏瑤的心細如塵又驚又佩,道:“鍾姊姊好記心啊。”


劉大娘道:“小兄弟是如何認識無憂妹子的?”


劍晨道:“我不認識程姊姊,是另一位姊姊叫我找她的。”


麥英揚道:“是誰?”


劍晨道:“對不起…”


藍雪青搶著道:“你是想說‘對不起,我無可奉告’,是嗎?”

劍晨靦腆地道:“嗯。”


劉大娘想了想,道:“那我們也不好強人所難,這樣吧,劍晨小兄弟,我們還有要事處理,暫時不能招待你了,待我安排好你的住處,等谷主歸來,我們再帶你去見她,好嗎?”


劍晨道:“那自然是好的,謝大娘!”


劍晨被安置在一間木屋後,見谷中人都徑自幹活去了,劉大娘忙著翻檢莫黛琳的屍身,而其他人卻又不知所蹤,只有自己四處溜達,見有谷民紡布織麻,也有谷民打魚採茶業。谷裡物質自供自給,但谷民不時也會把紡織品拿出谷外賣。只是谷中人不敢離谷太頻太久,怕沾了谷外的污濁空氣而對谷內空氣產生排斥,因此排了時間表輪流出谷。


劍晨漫無目的地信步而行,來到一條小河,望見不遠處有個瀑布。劍晨中午進谷,至今已過了兩個時辰,瀑布激起片片水花。層層乳霧在申時陽光照射下,幻化出一道彩虹。劍晨坐在草地上正看得入神,忽聽到背後傳來一把嬌柔的聲音:“劍晨小兄弟。”


劍晨轉回頭去,見是鍾夏瑤。


“啊,是鍾姊姊?”


鍾夏瑤矮身在劍晨旁坐了下去,劍晨忽然緊張了起來。


鍾夏瑤小聲地道:“方才比劍,我太過心急,請小兄弟見諒。”


劍晨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忙道:“冇相干,冇相干。”


鍾夏瑤道:“什麼?”


原來劍晨一時心急,衝口而出用了廣州口音。劍晨在神醫王中天處住了一段日子,藺婆婆面噁心慈,馮星豹最喜歡搗蛋,常惹得藺婆婆生氣。每當王中天要懲罰他時,藺婆婆卻又軟下心來,不停的“冇相干,冇相干”地替他說項。劍晨是波斯人,覺得藺婆婆的鄉音很奇特,除了在雲清風處學了不少外國語言,也從藺婆婆處學了一些廣州話。


劍晨道:“我意思是說沒關係。”


鍾夏瑤笑道:“噢。你那把短劍很特別啊,令尊是從何處得來的?”


劍晨道:“是我爸爸從一塊石頭取出小部分鑄成的。”


鍾夏瑤奇道:“石頭? 那物質不像石頭啊。”


劍晨道:“我爸爸說那是天外隕石,跟尋常石頭不一樣。”


鍾夏瑤若有所悟,道:“原來如此。”


劍晨道:“遇害的那位姊姊,劉大娘查到了什麼沒?”


鍾夏瑤搖搖頭,道:“只知道致命傷是劍傷,但是在這兒,練武的都擅長於劍術。”


劍晨道:“你們認為是程姊姊嗎?”


鍾夏瑤道:“無憂妹子失了蹤,自然令人懷疑,但是我想應該不是她。”


劍晨道:“是因為那香囊嗎?”


鍾夏瑤凝望著劍晨,想不到他年紀小小卻如此觀察入微。劍晨被瞧得有點害羞了起來,忽然想到,他第一眼看到鍾夏瑤時,便覺得她很像朝陽夫人。一想到這裡,心裡隱隱生出了戒心。


鍾夏瑤道:“唔。你看我這香囊,”說著把腰間的香囊托起,續道:“通常我們會把香囊的抽繩繞著腰帶一圈再打個活結便算了,絕不會像黛琳姊姊身上的香囊那樣,綁得既緊還加了個死結,而黛琳姊姊自己的香囊卻不翼而飛,自然是被水沖走了。”


劍晨道:“你是說有人欲嫁禍於無憂姊姊?”


鍾夏瑤道:“也不無可能,”說著忽然靠向劍晨,在他耳邊低聲道:“就像現在,便有人躲在我們後面窺探。別轉回頭看!”


鍾夏瑤的臉似乎貼著劍晨的臉蛋,吹氣如蘭,劍晨登時覺得耳根發熱。


果然,在遠處樹叢中正躲藏著兩人,竟是藍雪青和楊可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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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菊道:“因為你們的女兒現在正在『幽蘭谷』中。她的名字叫鍾夏瑤!”


傲穹蒼驚道:“我的女兒叫鍾夏瑤?”


沈夢菊道:“『幽蘭谷』只適合女子居住,全因兩性先天有異。當女子懷了身孕,體內便會產生某種變化,再也不堪谷內空氣。當年師姊隨你出谷,過了一年方始回谷,三年後復又遽然而去。師姊雖什麼也沒說,但在我琢磨之下,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她有了身孕。常人產後數月內必感不適,師姊內力深厚,撐到三年後方才離谷。”


傲穹蒼道:“也許慕葵離谷別有原因?”


沈夢菊道:“起初我也這麼想,直到師姊離谷後十年,來了一個娃兒。”


傲穹蒼道:“你曾告訴我,你們谷民在外遇到一些孤兒,便會把她們帶回谷中,是否如此?”


沈夢菊道:“便是。當我第一眼看到這娃兒時,便知道她是師姊的女兒。”


傲穹蒼一時之間沈默了起來,對於為何朝陽夫人對他隱瞞此事,百思不得其解。


就趁著傲穹蒼出神間,沈夢菊乍然伸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點了傲穹蒼幾處穴道。傲穹蒼這時正挨在沈夢菊身旁,沈夢菊這舉來得毫無先兆,因此遭了暗算。


傲穹蒼驚道:“臧兒,你這是為何?”


沈夢菊怒道:“你到此時還想騙我?”


傲穹蒼委屈地道:“我又如何騙你?”


沈夢菊道:“我雖深居谷中,對江湖中事卻非一無所知。師姊隱居於『萬峰林』經已多年,近年來谷外頻遭騷擾,所幸一有『驚馬槽』作屏障,二有谷中空氣為天險,方可避過災禍。我猜這是全因師姊在外散播謠言,說道『幽蘭谷』有所圖謀,欲利用‘浮生劫’禍害武林,因而引來江湖人士的虎視耽耽。你說你不曾偷走‘柔情絲’毒藥與解藥,若你所言屬實,那便是師姊取走了。她不但取走了‘柔情絲’,也偷走了一些‘浮生劫’,想必在外干案而嫁禍於『幽蘭谷』。我如果沒有猜錯,師姊在『萬峰林』的物資,便是你供於的,對嗎?”


傲穹蒼嘆道:“是的,我說不知慕葵去向,是騙了你,那是怕你多心。我有欠於你,也虧於慕葵,把她安置在『萬峰林』也是我的主意。但先前你所說慕葵的種種作為,我皆一無所知。這次我約你前來,便是因為剛收到消息,知道慕葵意圖不利於『幽蘭谷』。”


沈夢菊‘哼’了一聲。


傲穹蒼道:“方才我說我確是以《玲瓏劍法》為標,原因只有兩個。我說了一個,你知道另一個原因是什麼嗎?”


沈夢菊保持緘默。


傲穹蒼哽咽道:“那是我心裡一直掛念著臧兒你啊!”


沈夢菊被傲穹蒼的語氣打動了,啐道:“你胡說什麼?”


傲穹蒼又道:“臧兒你可知曉,我雖身在千里之外,卻仍心繫『幽蘭谷』。雖已不能入谷,我仍派心腹手下不時到谷外視察。”


沈夢菊道:“我曉得。好幾回我弟子外出辦貨遇到兇險時得到強援,從弟子們的轉述,拔刀相助的俠士們的功夫,依我推斷必是你的門人。”


『幽蘭谷』物資雖充足,但谷民不時還是要出谷補購衣服、藥物之類等物。谷外人不適於谷內空氣,但谷民外出,只要不是太過頻密,那便無妨。於是谷裡編制了時間表,由谷內三四名身手好的谷民輪流出谷辦事。『幽蘭谷』外圍也住有以往的谷民,因身體不再適應於谷內空氣而被迫遷離,但仍住在谷外不遠處,以方便接應。


傲穹蒼道:“原來臧兒你早已知道了。”


沈夢菊心中一軟,道:“我可要替『幽蘭谷』谷民說聲多謝啦!你派來的這些人當中,還有一名叫陸非然的,卻是使刀的,聽說刀術還頗了得,他是你的弟子嗎? 你何時收了一個使刀的徒弟呢?”


傲穹蒼道:“哦,你如何得知?”


沈夢菊嘆了一聲,道:“我師父晚年收了一名義女,名賀蘭聽雨,冰雪聰明,非常惹先師疼愛,但那時先師年事已高,便著我們師姊妹倆替她傳授武功,那小妮子卻也天資聰敏。她還有另一絕活,善於釀酒之道,所釀之酒醇馥幽鬱、餘韻無窮。那知五年前一次出谷後邂遇那叫陸非然的,回谷後竟然對他情有所鍾,不能自己,數年後竟然離谷出走,至今音訊全無。”


傲穹蒼道:“果有此事? 賀蘭聽雨我在『幽蘭谷』的時候也曾見過,那時候她還不過是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


沈夢菊道:“當然有此事。那陸非然可是你門下弟子?”


傲穹蒼道:“陸非然本來投於我摯友「逍遙刀痴」柳寒尋的門下,盡得真傳,後來柳兄仙遊前托我照顧,我便收了他為義子,但外間只知他是逍遙刀門下,不知他是我義子。”


沈夢菊道:“原來如此。看來你們『凝劍山莊』中人,父子如出一轍,都是教女子痴心斷腸。”


傲穹蒼道:“我回去後定然將非然重重斥責。”


沈夢菊笑道:“哼!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又有何資格去斥責人呢?”


傲穹蒼見沈夢菊笑逐顏開,知道她已被他打動,道:“臧兒,你先替我把穴道解開,容我慢慢地告知你我打探到的消息。”


沈夢菊沈吟不決,最後還是解開了傲穹蒼被封的穴道,道:“什麼消息,你快快道來。”


傲穹蒼從花盆中再取出一束瑤台玉鳳,把它交到沈夢菊手中。


沈夢菊接過瑤台玉鳳,望著傲穹蒼那深情款款的眼神,鼻中傳來瑤台玉鳳的花香,芳香馥郁,令人迷醉。


傲穹蒼挨了過來,口中吟道:“瑤台玉鳳粉輕見,此時秋波情如顏。”


沈夢菊想起二十多年前,自己曾經躺在這男子懷中,聽著這首他為她作的詩,想著想著,竟然沈溺於當年的情景,心中一蕩,雙腳登時晃晃悠悠,站立不穩。


傲穹蒼見狀,左手將沈夢菊攔腰抱住,貼心地問道:“臧兒,你什麼啦?”一語方歇,右手接連點了沈夢菊身上數穴!


“唉!”沈夢菊輕輕嘆了一聲,嘆聲裡含著無限幽怨,道:“我終究還是著了你的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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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夏瑤在劍晨耳邊低聲道:“就像現在,便有人躲在我們後面窺探。別轉回頭看!”


果然,在遠處樹叢中正匿藏著兩人,竟是藍雪青和楊可怡。她們見鍾夏瑤和劍晨如此‘親密’,皆大出所料,卻因距離太遠,瀑布聲浪又太響,無法竊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


鍾夏瑤繼續在劍晨耳邊細語:“小兄弟這次入谷,該是受人主使,我不知有何所圖,只希望小兄弟你不是被人利用。你身上的那一封信,必定是關鍵所在。如果你把它交給我,我可能會探索到事情的一二。盼小兄弟你想清楚後再來找我。”


劍晨輕聲道:“鍾姊姊你要走了?”


鍾夏瑤道:“嗯。我走後,監視我們的人才會現身來向你套消息。所以我必須先行走開。你自己得小心。”最後那句話充滿關切之情,使劍晨心裡一動。


鍾夏瑤走後,劍晨回想起先前比劍之情,益發不明白鍾夏瑤種種舉動。正思索間,果然聽到背後有人緩緩走來。


劍晨正想那會是何人,耳邊響起一把清脆甜美的聲音:“劍晨哥哥。”


這谷中,認識劍晨而稱呼他哥哥的只有一個人。


劍晨轉過頭去,果然是他入谷遇到的第一個人,那俏麗可愛的楊可怡。


劍晨道:“楊…妹妹,是你啊。”心中狐疑為何楊可怡要暗中窺探他。


楊可怡坐了下來,道:“嗯,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請教你。”


劍晨道:“哦,楊…妹妹,是什麼事?”


楊可怡銀鈴般的笑聲響了起來,兩條辮子不停晃動,道:“現在我卻有兩個問題了。”


劍晨一臉懵逼地看著楊可怡。


楊可怡道:“不知我們倆誰的年紀比較大?”


劍晨道: “我是咸平元年九月出生。”


楊可怡笑道:“啊,那我比你大兩個月,你得叫我姊姊啦。”


劍晨聽了把嘴一嘟,心想終究還是做了弟弟。


楊可怡道:“你不高興啊?”


劍晨天性單純樂觀,那不快之感只是一閃而過,笑道:“沒有啊,只是想嘗嘗做哥哥的感覺罷了。”


楊可怡笑道:“那我就叫你哥哥吧。其實你雖然年紀比我小一點點,可是本事卻是大大著呢。你那玩陀螺的本事,我們大夥兒都佩服得五體投地呢。”


劍晨道:“最後你還是贏了啊。”


楊可怡道:“那是運氣嘛。”


兩人傻傻地笑了出來。


劍晨道:“可怡妹妹你還有另一個問題呢?”


楊可怡道:“對了,我方才獨個兒閒逛,看到一隻小動物,似鼠非鼠,本想看清楚但它卻異常機靈地跑開了。從前沒見過,是你帶進來的嗎?”


劍晨道:“是啊,那是我的蜜袋鼯,俗稱飛袋鼠,我叫它灰小哥。”


楊可怡道:“啊,原來你也給它取了名字。它好可愛喔!我給谷裡的動物也都給取了名字,雪青姊姊她們都笑我小孩子氣。”


劍晨覺得這眼前小女孩越發可愛。


楊可怡又道:“我看到你那灰小哥身上好像纏著一塊布條呢,不知為何?”


劍晨霎時手足無措,支吾地說:“誒,那…”


楊可怡道:“難道你帶了東西進谷,卻怕被人搜到?”


劍晨凝一凝神,道:“可怡,你可否答應我一件事?”


楊可怡不假思索地道:“可以啊,只要不是對我們谷中人不利的,我都答應。”


劍晨道:“請不要把你看到灰小哥的事說於人知。”


楊可怡想了想,道:“好吧,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劍晨道:“什麼事?”


楊可怡道:“下次你把灰小哥帶來,讓我玩玩,可以嗎?”


劍晨笑道:“當然可以。”


楊可怡興奮地道:“真的?”忽然傾前在劍晨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劍晨登時嚇得滿臉通紅。


楊可怡‘啊’一聲,道:“還有另一件事可以答應我嗎?”


劍晨戰戰兢兢地道:“什麼呢?”


楊可怡道:“你那彎彎曲曲的玩意兒,那是什麼啊?”


劍晨道:“那東西叫‘九連環’,是一位叔叔送給我的。”


楊可怡道:“可以教我玩嗎?”


劍晨猶豫了一陣,不是因為他不肯,而是他害怕若是答應了,這小妞子會不會又來給他親一個?


這時一把聲音從遠處響起:“可怡,你在哪兒啊?”


劍晨認得那是藍雪青的聲音。楊可怡回答道:“雪青姊姊,我在這兒!”


藍雪青尋著聲音找來,到:“可怡妹子,大娘在找你,快到藥廬去。”


楊可怡道:“好的,”回頭向劍晨道:“我走啦,記得教我玩那‘九連環’啊。”


劍晨報以一笑。


待楊可怡走後,藍雪青在劍晨身旁坐了下來,從懷裡拿出一塊蒸餅遞給劍晨,道:“你餓了吧,先吃一塊蒸餅填填肚子吧。”


劍晨中午只吃了點乾糧,也真覺得有點餓了,把蒸餅接過咬了一口,道:“謝謝藍姊姊,唔,這蒸餅真好吃!”


藍雪青眯著眼看劍晨,越看越有趣,道:“劍晨,你好俊啊!”


劍晨正在吞嚥,聽了藍雪青這話,一時噎著,登時咳了起來。


藍雪青忙靠了過來,輕輕拍打劍晨後背,劍晨鼻子聞到一股香味,想必是從藍雪青的香囊裡散發出來的。


藍雪青道:“也不知道夫人從哪裡找來你這樣一個俊男孩兒,只是年紀小了點。”


劍晨最惱別人說他年紀小,道:“我不小了。咦,你是說哪個夫人啊?”


藍雪青笑咪咪地道:“不小了?”伸手便往劍晨衣服裡摸。


劍晨嚇得連餅也拿不緊,掉在地上,道:“藍姊姊你做什麼?”突然覺得心跳加速,臉上熱烘烘的。


藍雪青道:“不知道這藥對小孩子有效嗎?”


劍晨一臉驚愕,道:“你在餅裡下了毒?”登時覺得難受得很,想把衣服脫掉,但又覺得渾身無力,立刻斂神運起《古井心法》,那不舒之感竟然略有減輕。


藍雪青笑道:“不是在餅裡,是在我香囊裡。那也不是什麼毒,只是一點媚藥,加了一點痲藥。”


劍晨不理藍雪青,只專心地運功。通常中了痲藥便不能運功,但這《古井心法》並非內功心法,而是一種驅除心中雜念的寧神之法。劍晨年紀尚幼,未嘗男女之事,因此此法有助於他辟除綺念,卻無助於抗衡痲藥。


藍雪青伸手往劍晨身上搜,搜出了兩封信。


藍雪青心想:“終於拿到手了!”見劍晨正閉目運功,恐怕這小子有什麼神奇之術,以防萬一,伸手點了劍晨幾處穴道,就算他真的解了痲藥,也要他動彈不得。


藍雪青見劍晨眉頭皺了一下,再也忍不住,正想往劍晨嘴上吻下去,忽地聽到‘哧’一聲,藍雪青警覺性極高,急忙向旁一閃,忽覺背後一痛,左後肩刺進了兩枚銀針,痛極心扉,另一枚則擦肩而過,直射入前方土中。


藍雪青動作敏捷,轉身拔劍,一氣呵成,剛剛截住從後刺來的一劍。心裡閃過一個念頭,衝口而出:“師父?”


來人使出的正是《玲瓏劍法》中的〈玲瓏剔透〉。


藍雪青看清來人臉目,道:“原來是你!”肩上中針處疼痛不已,卻心中一寬,知道不曾浸毒,但來人武功高強,就算自己沒受傷也不一定能取勝,又知道此人應該不會壞自己的大事,只是不解她為何要救劍晨。衡量之下,還是先行逃避,於是舞了一輪劍花,轉身便逃。


那人是個女子,一身深綠葛衣,也不追趕,看了看地上的劍晨,見他神情痛苦,彎身把草地上的兩封信拾起,再把劍晨抱起,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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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沈夢菊輕輕嘆了一聲,嘆聲裡含著無限幽怨,道:“我終究還是著了你的道兒。”


傲穹蒼輕撫沈夢菊秀髮,道:“臧兒,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惡意啊!”


沈夢菊索性閉起了眼睛。


傲穹蒼續道:“慕葵已計劃今夜進谷,為免你們相遇而起衝突,我唯有邀你到此。”


沈夢菊驚道:“師姊如何進谷? 你既然知道她會對我不利,為何又讓她進谷?”


傲穹蒼道:“慕葵自有辦法進谷。我不能阻擾她,因為她這次是為我辦事。”


沈夢菊道:“為你辦事? 所辦何事?”


傲穹蒼遲疑了一陣,道:“攜無雙劍到浮生池!”


沈夢菊大驚:“無雙劍? 你得了無雙劍? 難道… 難道你連黑晶也得到手了?”


傲穹蒼道:“正是,有了黑晶與無雙劍,再經過浮生池的灌洗,無雙劍吸收了靈力,方能助我提升內力,再配合我這《丹曦劍法》,便有望擊敗「九天魔尊」!”


沈夢菊道:“難怪。有了黑晶,師姊便無懼於谷中空氣,能出入谷中而無阻。”


傲穹蒼道:“那也要那人本是谷中女子方可行事,若是我,便沒有十全把握黑晶能助我入谷,因此此事只有慕葵才能勝任。”


沈夢菊道:“谷中還有我的師妹與弟子們,雖然武功不及師姊,但結合起來也未必不能抗衡師姊。”


傲穹蒼道:“為了此事慕葵早有計劃,在你的弟子當中安插了細作。”


沈夢菊怒氣填膺,道:“是鍾夏瑤!”登時滿臉通紅,呼吸急促了起來。


傲穹蒼緊張了起來,道:“臧兒不要激動!我就是怕慕葵會乘機加害於你,才把你引來此處。待一切事情辦妥後,我定送你回谷,再向臧兒你謝罪… 啊!”


傲穹蒼的話戛然而止,只因沈夢菊突然向他發出銀針,全數打入他身上穴道。因事出突然,而且距離又近,傲穹蒼竟然無法閃避,他也萬料不到被點了穴道的沈夢菊竟還有如此反擊之力。


沈夢菊‘哇’的一聲,吐了滿口鮮血,噴得她白衣沾滿鮮血。原來她終究在被點倒前一瞬間吸了一口氣,這口氣使她在盛怒之下運用內力強行破解了被封的穴道。但此舉難免使她身受重傷,用了破穴一剎那的衝力把銀針發出後,如今已是力盡筋疲,無以為繼。


沈夢菊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步履蹣跚地走出莊子,好不容易才上了馬,往『幽蘭谷』策馬而去。傲穹蒼躺在地上,目送著沈夢菊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門後。

【注】瑤台玉鳳 (圖片取自互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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