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江湖 第十三回: 恩怨情仇 (繁體)
- Aaron Tan
- Nov 11,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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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恩怨情仇
劍晨一見是江明月，喜出望外，衝過去抱住了她，口中喊著“明月姊姊！”
江明月把劍晨抱在懷裡緊緊摟住，過了好一會兒，朝劍晨望去，見他滿臉滿身灰塵，衣衫破爛，那雙漂亮的藍眼睛竟然露出幾分倦怠，便知他在這短短一日間定然遭遇到不少艱險。
當日江明月聽得雲清風決定要往『幽蘭谷』探察，卻對谷中之事一無所知，便將自己一年前遇險時獲救，因而結識了冷香谷主和程無憂的事和盤托出。雲清風聽後深信『幽蘭谷』非險惡之地，於是靈機一動，安排方為人將江明月擄去，危急間派劍晨取代自己進谷，而他在後方暗中行事。江明月又寫了一封信交給劍晨，著他見到谷主時請她先拆這封信，才閱覽朝陽夫人的信。豈知預料之外的事接踵而來，江明月真的被唐十三劫去，雲清風從關鳳儀處得知王中天遇難，結果為了營救二人而疲於奔命，終於使得劍晨一人孤身犯險。江明月雖知冷香谷主並非外間傳聞的女魔頭，但畢竟從未踏入過『幽蘭谷』，對谷內諸事亦是一概不知，如今見這男孩精疲力竭，自己深感內疚，差點哭了出來。
那江明月又如何尋到來這山洞呢? 原來她從麥英揚處救了程無憂後，聯絡不上劍晨，只好在藥廬過了一夜。天還沒亮，忽然見到灰小哥出現。灰小哥就憑著靈敏的嗅覺和與劍晨的特殊聯繫，把江明月領來這山洞。
虞慕葵道:“原來是我們的江姑娘。”隨即向藍雪青打了個眼色。
藍雪青會意，走到江明月身前，道:“這位江姊姊好，小妹藍雪青多有得罪了。”說畢便往江明月身上搜去。
江明月無法阻止，道:“藍妹子好，好個面如桃花的美人兒啊。”
藍雪青笑道:“江姊姊是說小妹面如桃花、蛇蝎心腸嗎? 小妹謝過讚賞了。咦?”藍雪青露出一款奇怪的表情，遂把江明月身上搜到的一物交給朝陽夫人。
虞慕葵見藍雪青手上托著一物，只見兩個小綠點，探手去拿，觸碰到的卻是一團柔軟之物，待拿起細心觀察，則發現原來每個綠點是一條長繩子的尾端。這繩子非比尋常，不但通身透明，而且極富彈性。綠點處原來是一個圓環，看來是用來套在手指上。
虞慕葵道:“這繩子挺有趣啊，到底是何物所制?”
江明月道:“這東西來頭可不小，叫‘無影索’，乃是用東海海底的七色海帶，珠穆朗瑪上的雪豹筋，還有來自東瀛的青炎火蠶絲所煉製而成，比牛筋更堅韌百倍。”
虞慕葵將信將疑，其他的不說，便只說珠穆朗瑪，常年冰雪，就算是武林高手亦難以攀登，山上的雪豹不僅罕見，更是兇猛敏捷，極難追捕。
虞慕葵道:“這稀有之物，你是從何得來的?”
江明月道:“是我姊夫送給我的。”這的確是他姊夫半年前相贈之物，想到這裡，倘若一年前已擁有這件寶物，自己定然可以擺脫青昊幫的追捕。
虞慕葵好奇心起，問道:“哦，江姑娘你的姊夫又是誰啊?”
江明月趨前在虞慕葵耳邊細語，虞慕葵一聽之下，雙眉一挑，動容道:“是他?”
江明月道:“我有個提議，夫人就讓劍晨他出去找吃的，小孩子可不能給餓壞了肚子，我就留在這兒陪著夫人，好嗎? 往後夫人如有什麼需要，儘管跟我說好了，我姊夫那兒可有許多稀奇古怪的寶物呢。”
虞慕葵道:“雲清風那小子詭計多端，說真的妾身真的有一點忌憚他，有劍晨這孩兒和姑娘你在此陪著，妾身方能安下心來。等過了巳時，一切塵埃落定後，到時再說吧。你們要是不嫌棄的話，真是餓了，我這兒還有幾枚藥丸可以湊合湊合。”
劍晨趕緊道:“我不餓！”偏偏肚子不爭氣，‘咕嘟咕嘟’聲從裡面響起，“呃…，我可以吃我的石榴嗎?”
虞慕葵被劍晨這天真的舉動引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道:“當然可以。來，江姑娘，”後面這句是向江明月說的，“趁著還有點時間，說說妾身聽你是如何結識我沈師妹的。”
江明月走到劍晨身邊，往地上坐了下來，從劍晨處接過一個石榴咬了一口，開口道:“那應該是一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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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廬裡又傳出了打鬥聲。只見一方譚清泉和鍾夏瑤正處處進逼，另一方劉大娘和王素琴則且戰且退。
劉大娘奮力抵擋，心想自己有傷在身，譚清泉和鍾夏瑤更不是好與之輩，尤其那鍾夏瑤，戰力更是令人驚訝，以自己如今的狀況，即使加上王素琴，也難抵擋鍾夏瑤一人的攻擊，更何況還有一個譚清泉在旁?
昨晚麥英揚一戰後，劉大娘想起一位古前輩的話:“越危險的地方，越是最安全”，於是仍把程無憂留在藥廬，豈知這次又有人來犯，而且來的不止一個而是兩個人。
這證明了當太多人明白了一條道理後，那道理也不再算是道理了。
劉大娘見大勢已去，大聲道:“無憂快走！”和王素琴奮力抵擋對方二人。
程無憂身受重傷，也知道自己留下只會成為負累，一咬牙轉身便逃。
鍾夏瑤道:“譚師叔，我追去!”
譚清泉極不願與劉大娘周旋，畢竟都是相處了幾十年的師姊妹，急道:“不，你擋住她們，我去！”說著轉身追出藥廬。鍾夏瑤本想阻止她，卻被劉王二人纏住了脫不了身。
若論輕功，程無憂本是眾弟子中的佼佼者，奈何她腰、肩、臂皆傷，不一會兒便讓譚清泉給追了上來。程無憂見無法擺脫，轉過身來，道:“譚師叔，請聽我一言。”
譚清泉止步，道:“無憂，非是我想逼你，但你的虞師伯已來到谷中，如今你師父又不在，已沒人可以遏止她，大師姊要我擒你回去，但你只要交出《烹石手札》，我便即刻離開『幽蘭谷』。”
譚清泉心裡只記掛著傲穹蒼托她辦的事，便是如何將《烹石手札》拿到手親自交於心上人。至於蠱毒之事，她心想以傲穹蒼之能，必能想法子幫她驅毒。
程無憂驚道:“虞師伯已在谷中? 她是如何進得谷來?”
譚清泉道:“大師姊已尋得黑晶攜帶進谷，閒話少說，你速把《烹石手札》交出來吧！”
程無憂道:“《烹石手札》已被英揚姊姊搶走了。”
譚清泉大吃一驚，道:“何時之事? 英揚她現在人在何處?”
程無憂道:“那是昨晚之事，英揚姊姊早已離谷去了。”
譚清泉猛地如遭雷轟，整個人呆在當地。
這時一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譚清泉背後，程無憂驚叫了一聲，譚清泉回過身去，一見那人，霎時感慨萬端，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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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廬外，兩個小身影正在探頭向內張望。只聽一人細語:“芳苓姊姊，什麼辦?”另一人低聲說道:“這裡好像經過打鬥，我們小心為上。”原來是八姝中年紀最小的楊可怡和符芳苓。她們倆來到藥廬外，見一片狼藉，小心翼翼地躲在牆外向窗內窺探，只見劉大娘躺在地上，滿身鮮血，另一人站在劉大娘腳邊，背向著符楊兩人。
雖然看不到那人的臉，從背影兩小已猜得出那便是鍾夏瑤。只見那人提起長劍，一劍便往劉大娘身上刺去。
兩小嚇得禁不住喊了出聲，那人轉過身來，果然是鍾夏瑤。
楊可怡和符芳苓受的驚嚇非同小可，楊可怡想搶進門去看劉大娘，符芳苓卻拉了她的手，轉身欲跑，怎知一回頭，迎面就撞上了一人，待看清楚，來人竟是藍雪青。
符芳苓急道:“雪青姊姊，夏瑤姊姊她… 她殺了大娘！”
藍雪青道:“哦? 我們進去瞧瞧。”
符芳苓和楊可怡睜大了眼，但隨即想到己方有三人，便壯著膽子隨藍雪青踏入藥廬。
藥廬內的鍾夏瑤早已聽到外面的聲音，見藍雪青三人進來，道:“咦，什麼是雪青姊姊你?”
藍雪青道:“夫人見你和譚師叔許久還沒回去，叫我來看看。譚師叔呢? 大娘她什麼了?”
楊可怡迫不及待，撲到劉大娘身邊，驚道:“大娘她… 她死了！”
藍雪青道:“你殺了她?”
鍾夏瑤神色淒滄，道:“我本不想害傷大娘，但她和素琴姊姊捨命相博，我是情非得已。”
藍雪青冷笑一聲，道:“那素琴姊姊呢? 譚師叔呢?”
鍾夏瑤道:“大娘纏著我，讓素琴姊姊跑了。譚師叔去追無憂妹子，方才我還以為是譚師叔回來呢。”
符芳苓道:“雪青姊姊，你為何還要和她多說，我們把她拿下，交給師父發落吧！”
藍雪青道:“你能拿下夏瑤妹妹嗎?”
符芳苓道:“合你我兩人之力，還有可怡妹妹，難道…啊！”
符芳苓的話戛然而止，原因是藍雪青突然向她胸口發出一掌，擊得她口吐鮮血翻倒在地暈了過去。楊可怡則被這突其而來的舉動嚇得驚慌失色。
藍雪青拔出劍來欲在符芳苓身上補上一劍，鍾夏瑤提劍擋了下來。
藍雪青道:“你?”
鍾夏瑤道:“你我都已殺了人，何必再添罪孽呢?”
藍雪青道:“我是為夫人辦事。”
鍾夏瑤道:“夫人並沒有叫我們殺人。”
藍雪青道:“…”
鍾夏瑤道:“如果這不是夫人本意，你如何向她交代?”
藍雪青道:“你倒明白夫人的心意。 昨日你那幾招『玲瓏劍法』，是夫人教你的嗎?”語氣中充滿了嫉妒。
鍾夏瑤欲語還休，最終還是說道:“你果真忠心于夫人? 夫人答應了你什麼?”
藍雪青道:“你我都知道這『幽蘭谷』快呆不下去了，我們從小在谷中長大，偶爾出谷，外面的世界，遠比這裡精彩。夫人可以給予我們的，比這『幽蘭谷』強上百倍，你不也是為此而背叛了谷主嗎?”
楊可怡哭道:“原來你們都是騙我的。”
藍雪青道:“可怡妹子，那你可別騙我，大娘是真的死了嗎?”趨前蹲下探了探劉大娘的鼻息，見她全身略冷，肌肉僵硬，沒了心跳，確實是死了，站起道:“來，可怡妹妹，隨我們見夫人去。”
楊可怡縱使萬般不願，奈何在藍雪青和鍾夏瑤面前又如何抵抗，只好抽抽噎噎地隨著兩人朝虞慕葵處身的山洞走去。三人將臨山洞，卻給眼前之見所攝。
只見兩條身影一黃一白倏來忽往，四掌翻飛，竟看不出哪一掌是由誰所發，只聽得兩人衣袂被掌風掃得獵獵作響。
楊可怡定眼一看，認得白衣人便是自己的師父。只見冷香谷主香汗淋漓，身形漸漸緩慢了下來，步伐竟然有些磕磕絆絆，顯然是受了重傷。再看朝陽夫人，嘴角含笑，一副輕鬆自在、胸有成竹的樣子，但若是細心觀察，便可看到每當她踏上一步，土地上便印出一道淺淺的腳印。山洞前站著兩人在旁觀戰，楊可怡認得一人是劍晨，另一個卻是個陌生姑娘。不遠處插著一條長形布條，裡面看似裹著一柄長劍。
沈夢菊在『千葉莊』裡被傲穹蒼點了穴道，傲穹蒼是何等人物，內力何其渾厚，縱然念及故人手下留了點力，依然非同小可，沈夢菊情急之下強行運功解穴，此舉極傷自身，已受了內傷，兼且連夜飛馬奔馳趕回『幽蘭谷』，如今已是身心皆疲。
虞慕葵見沈夢菊已是強弩之末，一個箭步踏上印上一掌，沈夢菊登時頹然倒地。虞慕葵眼看師妹狼狽之相，得意之色盈於臉上。
楊可怡大聲喊著“師父！”，卻被鍾藍兩人挾持著來到虞慕葵面前。
虞慕葵問鍾夏瑤:“譚師妹和無憂呢? 這是誰?”
藍雪青搶著回答:“譚師叔去追無憂妹妹還沒歸來。夏瑤妹妹殺了劉大娘，我們把可怡小妹子先帶來了。”
虞慕葵道:“哦，這便是楊可怡? 劉師妹她死了?”
藍雪青道:“我仔細檢查過，確實是死了。”
劍晨和江明月只是和劉大娘初相識，均覺難過，沈夢菊與劉大娘同門數十載，聞得噩耗後五內俱崩，雙目直視鍾夏瑤，悻然道:“夏瑤，你何故作此?”
鍾夏瑤給沈夢菊那猶如火焰般的眼神瞧得毛骨悚然，呆在當地不敢直視。
虞慕葵對沈夢菊說道:“那人果然待你不薄，明知我要來探訪你，卻先把你引開。師妹啊師妹，為何你總是要和我相爭? 就說那《玲瓏心法》，師父便把最高深的心法傳授給你，我可是她的首徒啊！論天資、論姿色，我又有哪一樣比不上你了? 不過今天，你終究還是要敗在我手裡。”
沈夢菊正覺血氣翻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立刻凝神運功，對虞慕葵的說話聽而不聞，極力把一點一滴的功力凝聚起來，圖個與虞慕葵同歸於盡。
虞慕葵笑吟吟地步向沈夢菊，見她閉目而坐，便舉起手來欲一掌將她斃於掌下。
江明月和劍晨兩人已被服下了痲藥，全身酸軟無力，唯有眼睜睜地看著干焦急。楊可怡更是給藍雪青緊緊地扣住，動彈不得。
眼看虞慕葵手掌便要落下，忽地奇變陡生，一條身影快速無論地閃到插在地上的長劍前，一手把劍拔了出來，疾向虞慕葵刺去。
在場能有此身手者，莫過於鍾夏瑤。
虞慕葵聽得身後急風捲起，一個轉身，手上已多了一柄長劍，劍上赫然刻有《無雙》二字！
這正是從『盛華莊』盜來的無雙神劍！
原來虞慕葵手上提著被長布裹著的是個幌子，真正的無雙劍，早已貼身藏在身上。白地靈鐵異常沈重，因此方才與沈夢菊過招時，腳印都一一留在土地上。
虞慕葵此舉本是掩人耳目，因此引來偷襲毫不慌張，但令她驚訝的，便是發難者竟然是鍾夏瑤。
鍾夏瑤劍一到手，頓察覺它奇輕無比，只見她嘴角一抿，仿佛一切早已在她預料之中，手上加勁，手中劍竟然片片脫落，原來此劍竟是白蠟所制，稍微用勁便即剝落。
虞慕葵見此，心中一喜，滿以為鍾夏瑤已中計，手上無雙劍毫不停留，往前直刺。無雙劍雖已失了鋒芒，但在虞慕葵深厚的內力驅使下，威力不容忽視，怎料碎蠟中數枚銀針霍然驟至，好個虞慕葵，危急中揮劍成盾，盡擋銀針。那知鍾夏瑤仿佛預料到這一手不足以傷到虞慕葵，左手不知何時多了一柄短劍，使出了《玲瓏劍法》中極其厲害的一招〈滴水石穿〉。
這招〈滴水石穿〉這時使將出來，比之昨日與劍晨比試時使出的威力簡直是天淵之別，竟發出劍氣擦空之聲。
其實鍾夏瑤在觀察虞慕葵與沈夢菊過招時已察覺到地上的腳印，因此將計就計，讓虞慕葵以為自己中了計，放下戒心，自己便可在對方疏於防備時奇峰突出，以奇制勝。
“嗤”一聲，短劍竟然刺破了虞慕葵衣衫，直入右肩半寸，虞慕葵長劍已在外，立即扭腕回劍劈向鍾夏瑤左手，鍾夏瑤拼著左手被劈，右手又抓起了數枚銀針，直射向虞慕葵臉龐。
拔長劍，擲銀針，刺短劍，再射銀針，這些都早已在鍾夏瑤腦中盤算過，鍾夏瑤知道虞慕葵武功超凡，只有如此方有勝算，但也預料必須付出重大代價。
同時，沈夢菊運功方畢，一張開眼只見到兩人相博，驚見鍾夏瑤使出那〈滴水石穿〉，殺死劉大娘的兇手就在眼前，機不可失，無暇多想，遂用盡氣力把一蓬銀針全數擲向二人。
只聽沈夢菊背後正趕來一人，口中急叫，“師父請慢！”
鍾夏瑤以拼死之心眼看便能傷虞慕葵於手下，突然頸後中針一痛，手上一窒，跟著左手又是一痛，竟然被虞慕葵卸下了左掌，失痛之下右手自然失了準頭，讓虞慕葵給避了開去。卻聽到虞慕葵大叫一聲，騰騰退後數步，左手掩住右眼，指縫中流下一行血淚。
原來虞慕葵雖然躲開了鍾夏瑤的暗算，卻逃不過沈夢菊的《玲瓏神針》，給一枚銀針刺穿了右眼。只是沈夢菊受了重傷，手上的勁力還不到平時的兩成，若非如此，沈夢菊若是以全力擲出銀針，必能穿過腦袋制她於死地。
虞慕葵失去一目，怒不可遏，提劍便向沈夢菊刺來。方才驚喝之人這時趕至，替沈夢菊擋了下來。虞慕葵連連出劍，數招之下，那人已被刺得遍體鱗傷，倒在地上，原來是王素琴。虞慕葵轉過身去，單目噴火瞪著沈夢菊，勢以一劍報一目之仇。
虞慕葵雷霆一劍一出，勢難抵擋，沈夢菊閉起雙目準備就死，江明月、劍晨、楊可怡和王素琴雖皆心焦如焚，眾人卻愛莫能助。
這時又有兩人趕至，然而鞭長莫及，眼看沈夢菊即命喪劍下，一條身影撲至，替沈夢菊挨了這一劍。
那人正是鍾夏瑤，只見虞慕葵手中劍在鍾夏瑤身軀前進後出，煞是駭人。
虞慕葵把劍拔出，退了幾步。趕來的兩人一人扶起沈夢菊，一人扶起王素琴。原來是程無憂和譚清泉。
話說譚清泉聽得麥英揚已攜《烹石手札》而去，患得患失間一人到來，竟是冷香谷主。譚清泉心感愧疚，向沈夢菊坦明一切，沈夢菊見程無憂負傷，叫譚清泉留下照料，自己趕來山洞。程無憂終究放心不下，於是和譚清泉一同趕來接應。
鍾夏瑤中劍處血流如注，眼見命不久已。
王素琴來到沈夢菊身前道:“師父，大娘沒事，她是裝死的，夏瑤妹子並沒有殺她。”
原來那時譚清泉趕去追捕程無憂，鍾夏瑤立即向劉大娘和王素琴解釋自己是想引出奸細，因此在與劍晨比試時故意使出《玲瓏劍法》，又把在山洞裡遇到朝陽夫人的事一一道出，並說出了自己的計劃，便是以劉大娘假死來騙取朝陽夫人的信任，再乘她不備時加以偷襲，而王素琴卻去召集其他同門作出防備。
劉大娘深諳醫理，遂用藥使自己暫時進入假死狀態，以圖瞞過譚清泉。豈知來的卻是藍雪青，而楊可怡被擒，更是意料之外。既然如此，鍾夏瑤便隨機應變，一同與藍雪青挾制楊可怡去見虞慕葵。
沈夢菊聽王素琴說出原由，立刻走到鍾夏瑤身旁，俯身探她心脈，一探之下，知她已離死不遠，叫譚清泉點了鍾夏瑤幾處穴道，截止血流。
鍾夏瑤忍著痛楚，輕聲叫了一聲:“師父！”
沈夢菊道:“瑤兒，你先好好歇著。”
鍾夏瑤道:“不，瑤兒還有許多話要對師父說，瑤兒沒剩多少時間了。”
沈夢菊不忍拒絕她，道:“好，你說吧！”
鍾夏瑤道:“我知道師父您一向不喜歡瑤兒，瑤兒也對不起師父，偷學了《玲瓏劍法》，實在不該。但… 但是瑤兒是有苦衷的。瑤兒知道師父一直懷疑瑤兒是夫人的女兒，但瑤兒確實不是她的女兒。”
沈夢菊初見鍾夏瑤拼死和虞慕葵相斗，那時事出突然，無暇細想，如今一聽之下，心中思量，鍾夏瑤若真是虞慕葵女兒，為何要偷襲虞慕葵? 抬頭望向虞慕葵，眼中滿是詢問之色。
虞慕葵道:“鍾夏瑤的確不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另有其人。”
鍾夏瑤對虞慕葵道:“夫人，我想你安排我進『幽蘭谷』，便是因為我們的樣貌酷似。你是要師父誤以為我是你的女兒，派來這兒為你做細作，那便可替你掩飾真正的細作，對嗎?”
虞慕葵道:“你果然聰明，不妄我悉心栽培。”
鍾夏瑤無奈地笑了笑，笑中卻滿是苦澀味:“你不但栽培我，而且在送我進谷前還把你所知曉的《玲瓏心法》上半段傳授於我，教師父更加深信我是你的細作。”
虞慕葵‘哼’了一聲，道:“這一點栽培之恩，卻換來你的恩將仇報！”
鍾夏瑤呻吟了一聲，續道:“栽培之恩? 夫人為了讓我成為孤兒，方便差人送我進谷，於是便把我親生父母都殺了，這算是栽培之恩，還是殺親之仇?”
此話一出，在場諸人除了虞慕葵之外皆都大驚失色。
藍雪青這時心裡閃出一個疑問:“難道我的父母也是夫人所害?”
虞慕葵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鍾夏瑤道:“天可憐見，當時我還年幼，躲在稻草堆裡，你並不知曉，否則這真相將長埋地下，我的父母之仇永遠也報不得了。”
虞慕葵冷笑道:“如今也不見得你的心願可遂。”
鍾夏瑤轉向沈夢菊道:“師父，瑤兒為了報仇，必須練好武功，可是你又對瑤兒處處猜疑提防，瑤兒無意中見英揚姐偷學《玲瓏劍法》，便乘她偷練時在旁偷學了去，瑤兒對不起師父您！”
沈夢菊道:“你為何不早對我明言呢?”
鍾夏瑤搖了搖頭，道:“瑤兒說了，師父也未必相信。”
沈夢菊這時已是淚流滿面，心道這徒兒從小便異常聰穎，只是因為相貌與虞慕葵太過像似，自己便對她生出厭惡之心，處處防備於她，若非如此，她又何須去偷學武功? 而她只是通過偷看麥英揚偷學回來的劍術而竟然能練到如此造詣，其天賦之高，日後必能青出於藍，成就超凡。如此一位人物，竟然因為自己的私心而致英年早逝，何其痛心啊！
程無憂諸女這時也皆泣不成聲。
鍾夏瑤的聲音越來越輕，道:“師父，你會原諒瑤兒嗎?”
沈夢菊摸著鍾夏瑤臉龐，哽咽地道:“瑤兒，師父原諒你了。”
鍾夏瑤蒼白的臉上登時矇上一層血色，喜道:“真的? 師父真的原諒瑤兒了?”
沈夢菊道:“真的，真的！”
鍾夏瑤突然提高聲音道:“劍晨小兄弟！”
劍晨給這突然其來的叫喊聲嚇了一跳，道:“鍾姊姊，你有話跟我說?”
鍾夏瑤道:“你那題上聯是什麼?”
劍晨道:“是「若不撇開終是苦」。”
鍾夏瑤道:“「若不撇開終是苦」? 我想到下聯了，「各自捺住即成名」！”
在王中天家裡掛著的對聯，正是「若不撇開終是苦，各自捺住即成名。」橫批是「撇捺人生」，道盡人生至理。一撇一捺便生出個「人」字，行人之道，乃撇捺之道，人生於世，一撇一捺猶如拿起放下，撇開私慾，放下執著，方寸拿捏得當，能撇善捺方能成人，遠離煩惱與痛苦。
沈夢菊細細咀嚼著這句對聯的含意。
鍾夏瑤又喊道:“可怡妹子，要記得我說的話啊。”
楊可怡哭著道:“夏瑤姊姊，我記住了。”
鍾夏瑤對諸女道:“各位師叔姊姊妹子們，夏瑤先走一步了。”又輕聲的對沈夢菊道:“師父…”
沈夢菊見鍾夏瑤的聲音越來越低，把耳朵貼在鍾夏瑤臉前，道:“瑤兒，你想說什麼?”
鍾夏瑤在沈夢菊的耳邊說道:“瑤兒在短劍上浸了毒…這毒不會立時發作…但夫人功力深厚…想必半個時辰內便能把毒驅散…師父要當心… 瑤兒用毒…不夠光明…有辱師門…還請…師父…原宥…”
終於
沒了聲息。
直到最後一口氣，鍾夏瑤最惦記的，仍然是師父的安全，最渴望的，仍然是師父的原諒。
現場登時一片肅靜。就算是虞慕葵，竟也被這一幕打動了。
正當眾人默哀之際，遠處忽然響起了一陣嘯聲。嘯聲清亮，宛如一陣清風播送，令人精神一爽。
劍晨雙眉一展，嘬攏嘴唇，也發出了嘯聲。
虞慕葵恐怕夜長夢多，緩緩地步向沈夢菊。
虞慕葵雖瞎了一目，但傷勢不算嚴重，眼看沈夢菊身受重傷，她的徒兒們也都受了傷，此等時機豈容錯過，此時再不解決眼前這眼中釘，恐怕節外生枝讓她給逃了。
這時沈夢菊身旁一人踏出，提劍護在沈夢菊前。
沈夢菊身邊的人非死即傷，如今也只有譚清泉一人方有一戰之力。
虞慕葵道:“譚師妹，你想阻我?”
譚清泉道:“你休想加害谷主，清泉今日就算拼著性命不要，也要保全谷裡所有人！”
譚清泉生性深沈，卻非涼薄，只是痴迷於傲穹蒼，才會千方百計地要把《烹石手札》拿到手去取悅心上人。莫黛琳之死已令她懊悔不已，如今親見鍾夏瑤壯烈犧牲，激起其義憤之心，決心與虞慕葵周旋到底，必要時同歸於盡，也算是為莫黛琳之死作出補償。
虞慕葵獨眼中閃出不肖的眼神，笑道:“好個勇氣可嘉，只怕是你不自量力，連自己的性命也保全不了。”說著從懷中取出搖鼓，‘咚咚咚’地搖了起來。
搖鼓一響，譚清泉腹中如萬蟲嚼咬，痛得倒在地上翻滾，連劍也都拋落在地上，還說什麼奮力一戰、同歸於盡?
‘啊喲！’只見這邊廂藍雪青也如譚清泉般，倒地痛嚎。
忽地一人從山洞外岩壁下一飛沖天，直撲向虞慕葵，一手往虞慕葵臉上抓來。
這人來得好快，但虞慕葵哪是易於之輩，臨危不亂，手中劍往來人刺去，劍勢如虹，但那人身手竟也不弱，身如飄絮，在急切間險險避過，一抓又往虞慕葵臉上掃去。
那隻手近在咫尺，虞慕葵鼻中聞到一股臭味，中人欲嘔，恐怕是什麼劇毒，立刻抽身疾退。那人就乘這當兒伸出另一隻手抓住搖鼓，虞慕葵怕那毒傳到手中，把手一鬆，那搖鼓便落到那人手中。
搖鼓聲一停，譚清泉和藍雪青終於停止翻滾，只是已被折騰得渾身無力，躺在地上不停地喘氣。
虞慕葵退到江明月和劍晨身後，定眼一看，眼前這人一身深藍布衣，劍眉星眸，嘴含淺笑，除雲清風外還有誰?
雲清風踏上一步，作了一個揖，虞慕葵鼻中又聞到那股臭味，皺起了眉頭，手中劍斜擺微動，若是雲清風有何不尋常舉動，便可以江明月和劍晨兩人脅之。
這時王素琴和程無憂已把譚清泉扶起，藍雪青則回到虞慕葵身邊。
雲清風道:“夫人莫怪，方才雲某趕來時太過匆忙，跌了一個餓狗搶屎，不巧雙手沾了一些羊糞，唐突夫人，還請恕罪！”說著深深一揖。
虞慕葵笑道:“雲兄弟真是童心未泯，那搖鼓玩意兒你喜歡便拿去，只要你不來多管閒事。”
雲清風道:“雲某來此也是夫人千方百計促成得啊。夫人，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虞慕葵一言不發，暗運內力，祭起《玲瓏劍法》，內力到處，無雙劍嗡嗡作響，〈玲瓏剔透〉夾著破空之聲，指向雲清風。
雲清風若向旁閃避，虞慕葵必順勢攻擊他身後的沈夢菊，只好取出身上的九節鞭迎戰。《玲瓏劍法》乃武林絕學，虞慕葵內力深厚，劍氣牽制著雲清風身形，逼得雲清風左支右絀，使出《悠然步伐》盡往虞慕葵右側閃去，利用虞慕葵右目失明的盲點方能勉力支撐。眼見再挨不過十招，忽覺對方的劍氣驟減，身法遲緩，雲清風無暇深究，手中九節鞭揮出卷往無雙劍，另一手使出《隨意掌》〈不隨而止〉，印向虞慕葵腰側，眼看便能一竟全功，突然心頭如被一個大捶重重地敲了一下，痛入骨髓，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竟然奪腔而出。
江明月和劍晨見狀皆大吃一驚。
雲清風低頭一看，手臂上的‘柔情絲’經過這一番激烈拚斗下已延伸至孔最穴，記得唐十三曾經說過，這‘柔情絲’由太淵穴開始，當黑線延伸至孔最，便會吐血示警，當抵至尺澤，便是喪命之時，藥石無功。
虞慕葵笑道:“雲兄弟，你將毒發，仍想逞強嗎?”
雲清風摀著胸口，道:“雲某答應過江姑娘，要照顧谷中人，還請夫人手下留情。”
虞慕葵一臉嚴霜，道:“你竟然不要命，那就讓你們多活著一時三刻。巳時我便持劍到浮生池，到時再與雲兄弟一較高下。”說畢轉身離開山洞，藍雪青挾持著楊可怡、江明月和劍晨跟了下去。
虞慕葵這一舉動實在出乎雲清風的意料，但從方才察覺她突然內力劇減，雲清風心中隱隱覺得事出必有因。
雲清風走到沈夢菊身前，一揖道:“雲清風拜見冷香谷主。”
沈夢菊點頭示意，程無憂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沈夢菊聽後轉頭向譚清泉道:“師妹，你和素琴到藥廬看看劉師妹，順便將她帶來這兒。”
譚清泉道:“師姊…”
沈夢菊道:“你不必擔心，虞師姊她中了毒，這兒一時三刻不會有危險。”
雲清風心中這時恍然，虞慕葵果然是中了毒，難怪會如此輕易地放過他。
譚清泉應道:“那好吧。”和王素琴雙雙離去。
沈夢菊向雲清風道:“小徒告訴奴家，雲少俠是江姑娘的朋友，奴家謹代谷中人多謝雲少俠的仗義幫忙了。”說著彎下身子施了一禮，但身子虛弱，差點站不穩身子，程無憂在旁連忙扶住。
雲清風連忙還禮，道:“谷主折煞雲某了！”一彎下身子，頓覺天旋地轉，也是差一點便摔倒在地。
兩人自覺狼狽，相視一笑，沈夢菊道:“這裡沒有椅子，看來我們只好席地而坐了。”
待三人坐了下來，沈夢菊道:“雲少俠可否將事情始末說來?”
雲清風道:“當然！但雲某既非少，亦非俠，因此‘少俠’這稱呼雲某實在擔當不起，雲某斗膽，谷主如蒙不棄，便叫雲某一聲兄弟吧。”
沈夢菊抿嘴一笑，頷首回應。
雲清風遂將『飛鴻鏢局』、『盛華莊』與『萬峰林』所見所聞簡略道出。
沈夢菊聽罷，讚歎道:“雲兄弟敘述事情始末言簡意賅、提綱挈領，個中的驚險詭異，經雲兄弟的繪聲寫影，確是扣人心弦。但除了雲兄弟的智睿，雲兄弟的胸襟，不矜功伐能、不志滿氣驕，卻是最令奴家折服的。”
雲清風急道:“得谷主謬贊，雲某不敢當。”
此時陽光和煦，沈夢菊端量著眼前這個數十年以來第三個進入『幽蘭谷』的翩翩男子，不其然的又想起了傲穹蒼。
雲清風亦正在看著冷香谷主，見她柳嚲花嬌、淡雅脫俗，縱比朝陽夫人少了幾分艷麗，卻比朝陽夫人多了幾分柔和，兩人的美貌，的確是各有千秋。
沈夢菊見雲清風凝望著自己，臉上一紅，道:“雲兄弟聽了我師姊和唐十三說了多年前唐門之戰的因由，可有興趣聽聽奴家的版本?”
雲清風道:“雲某願洗耳恭聽…”
這時，譚清泉和王素琴偕同劉大娘來到，連符芳苓也一同隨來。
沈夢菊打斷了雲清風的話，對劉大娘道:“劉師妹，你可好?”
劉大娘道:“師姊，我已無礙，讓我先瞧瞧你的傷勢吧?”
沈夢菊道:“不，這位雲兄弟中了毒，你先來給他瞧瞧吧。”
劉大娘道:“好的，”轉身向雲清風道:“雲少俠，在下劉大娘，略通醫理，可否告知你中了何毒?”在途中譚清泉已把這兒發生的事告知劉大娘。
沈夢菊笑道:“這位雲兄弟喜歡以兄弟相稱，你還是叫他雲兄弟吧！”
雲清風道:“劉大娘費心了，我這毒叫‘柔情絲’，聽說是唐門絕毒，僅有的解藥在朝陽夫人身上，不敢勞煩大娘。”
劉大娘道:“唐門的‘柔情絲’?”皺起眉頭搖了搖頭。
雲清風道:“我倒有一事想請教大娘。”
劉大娘道:“雲兄弟請說。”
雲清風從身上取出一物，道:“這是我好友王中天提煉的遂磷丹，大娘你看一看，對谷主的傷勢有幫助嗎?”把遂磷丹遞給劉大娘。
劉大娘接過丹藥，驚道:“雲兄弟口中的王中天，便是武林神醫王中天?”
雲清風笑道:“正是，只是我這位朋友跟我有一處相似，便是不喜別人稱呼他神醫。”
劉大娘道:“我若早知雲兄弟和王大夫是朋友，也不敢厚顏替雲兄弟看病了。”說著把遂磷丹交給沈夢菊，道:“師姊，這是治傷靈藥，你快服下！”
沈夢菊吞下遂磷丹，不多時覺得全身發燙，幾處閉塞的血氣頓時順暢了起來。
沈夢菊道:“這丹藥果然神奇，奴家精神好多了。你們都坐下來吧，聽我講講一則故事。”
待大家都坐好，沈夢菊開始道:“屈指一數，唐門一戰算起來已是六十五年前的事了。當年五代後漢高祖即位，正是天福十二年，天下方亂，英雄競起。當時江湖出了兩位出類拔萃的英雄人物，一位是唐門唐天下，一位是我恩師「七竅玲瓏」霍女俠。唐天下以《驚神槍法》和唐門明器威震江湖，我恩師則以《玲瓏神針》名揚天下。兩人皆年輕有為，且志趣相投，很快便成為情侶，攜手闖蕩江湖，傳下了不少武林佳話。
我恩師傾慕者眾多，其中一名便是無雙城主「漫天飛花」花玉郎。花玉郎先祖花敬定是唐朝名將，家底豐厚，兼且貌若潘安，用盡花言巧語，欲俘虜我恩師的心。當時武林盛傳一句話:“玲瓏神針，天下無雙”。恰巧唐天下名曰‘天下’，花玉郎的配劍正是‘無雙’，二人都藉此認為自己才是最匹配我恩師，日夜糾纏，令到恩師難以取捨。
唐天下和花玉郎兩人固然對我恩師有情，但更覬覦於她的武功，尤其是《玲瓏神針》，以助他兩人各自的野心，最終還是花玉郎出盡計謀橫刀奪愛贏得美人歸。唐天下深深不忿，約戰花玉郎，花玉郎以無雙劍使出家傳《飛絮劍法》迎戰唐天下的《驚神槍法》。唐天下武功絕頂，無人能出其右，花玉郎使出渾身解數，仍是屢遇險境，臨危時霍幽蘭趕去相助花玉郎，一時錯手傷了唐天下，後者一氣之下，拂塵而去。
我恩師深悔傷了唐天下，與花玉郎雙雙隱居去了。唐天下遍尋我恩師不獲，大怒之下率領唐門門眾大動干戈，滅中原五門七派十三幫，欲稱霸武林迫使我恩師現身，因此與中原武林結下了不解深仇。武林人士皆視唐門為禍害，欲一舉滅之，但唐天下確實是驚世奇才，獨力撐天，誓與中原武林周旋到底。
我恩師與花玉郎隱居期間，花玉郎提議兩人交換武學心得，彼此互傳武功。我恩師武功本稍遜唐天下一籌，但她天資聰敏，將花玉郎家傳《飛絮劍法》裡的劍招和心法融入《玲瓏神針》里，創出了另一套劍法，本想命名《玲瓏神劍》，但花玉郎恨極唐天下，而唐天下因當時野心勃勃欲稱霸武林，被武林人士視之為邪魔外道，欲除之而後快，因此提議將劍法取名為《辟邪劍法》，擬日後以此劍法剷除唐天下。
怎知花玉郎天資有限，不能如恩師般將兩套武功的心法融會貫通，使出的《辟邪劍法》有形無實，威力與恩師所使不可同日而語，因此心裡一直懷疑恩師有否藏私，或對唐天下仍餘情未了，沒把真正的《玲瓏神針》心法道出。花玉郎一直慫恿恩師與自己合斗唐天下，為無雙城建立名聲，恩師卻深感對唐天下有所虧欠，遲遲不肯答允，因而令彼此之間隔閡漸深。而此時恩師也聽聞唐天下另結新歡，娶了一名女子，那女子後來還為唐天下生下了一名兒子。
後來恩師和花玉郎無意中來到雲南一座山谷，名『女兒谷』，便是這裡。谷中住著平民，但奇怪的是，只有女子，不見男丁，也許山谷正是因此而命名。進谷數月後，一日花玉郎突然離谷，一去不返。恩師心痛欲絕，發誓終身留在谷中，直到老谷主壽終正寢，恩師接任谷主，把『女兒谷』易名為『幽蘭谷』，到她晚年時，便收了我們這幾個徒弟。”
符芳苓忍不住問道；“那花玉郎何故離谷而去?”
沈夢菊道:“雲兄弟，我師姊有否說與你知那浮生池和浮生劫的特性?”
雲清風道:“朝陽夫人曾經說過，浮生劫其毒無比，但經烹煮後毒力便會減弱，只能令人暫感不適，還說無雙劍若浸在浮生池便會令持劍者功力大增。夫人佯稱谷主派高曼紅從『盛華莊』偷出無雙劍欲藉此與摩天教顛覆江湖，教我攜黑晶到谷中，將它拋入浮生池便能使池水在十年內失去毒性和靈力。”
沈夢菊道:“師姊說的話真假參半。浮生劫本身並無毒，這近兩年來江湖盛傳『幽蘭谷』憑浮生劫到處行兇，奴家猜測是師姊在外造謠，目的是為『幽蘭谷』樹立敵人。浮生劫雖無毒，但有一特性，便是混合在毒藥裡，便會使毒藥變得無色無味，令人防不勝防。但有利必有弊，它也同時減弱毒藥的毒性，只令人不適。話雖如此，摻雜了浮生劫的毒藥雖不致命，卻能令人暫時失去自衛能力，期間下毒者便能為所欲為。師姊離谷前從谷裡取走了一些浮生劫，想必是用它來干案，嫁禍於『幽蘭谷』，更望挑起武林人士對浮生劫的覬覦。他們不明就裡，為了浮生劫千方百計豪奪利誘，確實為『幽蘭谷』增添了不少麻煩，那怕便是師姊意圖之一。”
沈夢菊轉身對符芳苓道:“當年花玉郎無意中發現無雙劍經浮生劫洗滌後，竟能衍生異能，使持劍者功力激增。花玉郎便藉此約戰唐天下於『爭天嶺』以雪前恥，各人帶領門下朋友百多人，全都是武林翹楚，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便是因此而起。”
雲清風聽了這武林近史第一大戰的前因後果，頓覺感慨萬端，原來這一場慘烈的武林大戰，竟然是由一段三角戀情而起。
沈夢菊回身對雲清風續道:“而師姊說黑晶能消除浮生池的靈力，那是騙你的。黑晶不但不會消除浮生池的靈力，相反的，那無雙劍所以生出靈力，便是這黑晶所賜。”
雲清風奇道:“哦?”
沈夢菊道:“這『幽蘭谷』的形成，恩師估計是千萬年前天外隕石墜地所致。天外隕石裡的物質，影響了這地方的土壤和空氣。”
雲清風道:“朝陽夫人也曾說過，這裡的空氣對於成年男子構成威脅，卻有益於女子。”
沈夢菊道:“不錯，這可能與男女體質之異有關。而那黑晶，想必是那天外隕石的一部分。”
雲清風忽然想到一處，卻沒有打斷沈夢菊的話。
沈夢菊忽然吟道:
“ 三尺藏天晶
池水沸而清
無雙亦無雙
天下唯我令！”
(按: 無雙劍鑄於唐朝，當時一尺相當於30.7釐米。)
太叔望當年所記下的無雙劍秘密，把它交給三位義兄弟收藏，便是這一首詩。
沈夢菊續道:“那無雙劍是白地靈鐵所鑄，劍墩處有一孔鑲上黑晶。當鑲有黑晶的無雙劍浸在浮生池，白地靈鐵便能吸收池中靈力。黑晶是引導器，而白地靈鐵是儲存器，能使持劍者功力大增。若是沒了引導器，白地靈鐵便不能吸收靈力，那時即使得物亦無所用了。『爭天嶺』之戰，唐天下和花玉郎同歸於盡，聽說無雙劍上黑晶不知所終，直到最近，黑晶方重現江湖。”沈夢菊刻意把傲穹蒼獲得黑晶之事隱瞞，不欲將此事揭出。
雲清風忽問:“谷主方才說道，這浮生劫危害武林的傳聞，是近兩年來的事嗎?”
沈夢菊道:“正是。”
雲清風心裡想了想，近兩年來武林的大事，莫過於昭陽湖一戰，莫非這事與那一戰有關?
雲清風道:“想不到這浮生池還有此等異能。”
沈夢菊嘆了口氣，道:“雲兄弟，你可見到這裡的植物有何特異之處?”
雲清風放眼望去，這時谷中花草樹木在柔和的陽光照耀與和暖的微風吹送下鬱鬱芊芊、紛紅駭綠，正是綠草如茵、奼紫嫣紅。
雲清風道:“這地方的植物看來比外頭的份外翠綠艷麗。”
沈夢菊點了點頭，道:“不錯。可是從前這裡更加翠綠艷麗，近年來已逐漸褪色，尤其是近幾個月。從前這裡的人縱然不諳武功，卻人人身強力壯，極少生病。近來卻越來越多人身子不適，需要尋醫。這就是‘時限’。”
雲清風道:“時限?”
沈夢菊道:“宇宙萬物都有其時限。人、動物與植物的壽命有時限。我們腳下的大地的壽命亦有時限，浮生池的靈力也已接近了它的時限。據我恩師所說，當年花玉郎以無雙劍集靈力於劍上，已掏損了浮生池不少靈力，這次師姊若功成，恐怕會把浮生池的靈力掏空。到時候這裡的空氣已不再是能保護谷內人的天然屏障，外頭的人一旦越過『驚馬槽』便能攻陷這裡。”
雲清風道:“那朝陽夫人也是因為浮生池的靈力將盡，而急於奪取無雙劍?”
沈夢菊道:“從你方才敘述這些日子以來的經過來估計，我想必是如此。或是我師姊探得唐門同時計劃奪取無雙劍，因此乘便而捷足先登，成功奪劍。”
雲清風突然覺得有個地方不對，但哪裡不對，卻無從說起，轉念間又想到另一條問題，問道:“那朝陽夫人選擇巳時到臨浮生池，有什麼原因嗎?”
沈夢菊道:“黑晶是天外之石，本性屬火，巳時五行亦屬火，在巳時將黑晶投入浮生池中，便能引發出最強的能量。”
雲清風道:“原來如此。”
沈夢菊望瞭望日頭，道:“巳時將至，雲兄弟你且留在此處，奴家去浮生池會一會師姊。”
程無憂急道:“師父，你身子還沒好，怎可犯險?”
沈夢菊道:“為師自有辦法。”
劉大娘驚道:“師姊，難道你…”
沈夢菊揮手打斷劉大娘的話，微笑道:“夢菊拜託兩位師妹好好輔助無憂，也希望能尋得英揚，把《玲瓏心法》和《烹石手札》取回。”
譚清泉望瞭望劉大娘，劉大娘點了點頭，譚清泉道:“師姊不可，讓我去！”
原來《玲瓏劍法》當中有一招與敵俱亡的厲害招數，霍幽蘭只傳於沈夢菊。沈夢菊眼見『幽蘭谷』存亡盡在今朝，決意與虞慕葵玉石俱焚。
雲清風仿佛猜中沈夢菊所思，道:“谷主，雲某有個不情之請，還望谷主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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